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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前進一小段路,左側是座小神社,前方設有鳥居。日本橋附近有許許多多的神社,這也是松宮透過這次走訪調查得知的地方特色之一。

  加賀在一家店門口停步。松宮望向招牌,頗為詫異。

  「又是蕎麥面?」

  「若青柳先生愛好蕎麥面,前往各家店品嘗也不奇怪。」

  「你就為這一點特地跑來?」

  「要是不想跟,你回去也無所謂。」

  加賀逕自打開眼前的「紅梅庵」店門,松宮連忙跟上。店內十分寬敞,顧客約坐滿三分之一,幾乎都在喝清酒或啤酒,大概是打算酒後才點蕎麥面。

  加賀和松宮被帶往角落的桌位,兩人點了幾盤小菜和啤酒。外場唯一的女服務生忙碌地穿梭在客席間,應該沒空接受警方詢問。

  啤酒與小菜一上桌,加賀便斟兩杯酒。接著,他舉杯說聲「辛苦了」,就將酒送入喉中。

  「恭哥,你怎麼看?」

  「甚麼?」

  「這起案件啊。兇手是八島,動機則是方才小林主任主張的——這麼認定好嗎?上頭似乎打算朝這方向結案。」

  加賀掰開免洗筷,夾塊生醃花枝,低歎一聲「真好吃」後,喝口啤酒。

  「不必管上頭怎麼下判斷,我們該做的就是查出真相。別死腦筋,捨棄先入為主的偏見,專注於追尋真相,有時就能夠看出超乎想像的事實。」

  「你的意思是,這案子的背後藏著意外的真相?」

  「很難講。」加賀微微偏頭,接著傾身向前。「你似乎有所誤解。話說在前頭,我也認為八島嫌疑最大。小林主任提出的動機非常有說服力,只不過,找到證據就算破案嗎?我不覺得。要是沒查清青柳先生頻繁到這街區的原因,對他的家人——青柳母子而言,依舊是懸案。」

  「那也是刑警的工作嗎?」

  「這是我的想法,但我不會逼你接受。」

  此時,服務生送上餐點。加賀的雙眸一亮,「看起來都很好吃」。松宮的筷子伸向酥炸明太子鑲蓮藕,口感與味道的平衡絕妙。

  「我十分在意一點。」加賀說:「我提過昨天去中學的事情嗎?」

  「青柳先生的兒子畢業的中學嗎?還沒。呃,是叫修……」

  「修文館中學。我查出青柳先生打電話去找誰了,對方姓糸川,是游泳社的顧問,而青柳先生的兒子當年參加游泳社。據糸川說,青柳先生最近與兒子相處得不順利,想跟他談談。」

  「是嘛?原來青柳先生有這樣的煩惱。」松宮將啤酒一飲而盡。

  加賀往松宮的杯子斟酒,繼續道:「不覺得奇怪嗎?通常要商量這種問題,不會找社團顧問吧?」

  「你是指,該找導師嗎?不,對玩社團的學生,顧問是很特別的存在。」

  加賀搖搖手,「這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不是會先與兒子的母親,也就是自己的妻子討論嗎?」

  「啊,你的話沒錯。」

  「可是,青柳太太完全沒提及。甚至,聽他們母子的證言,會以為青柳先生不太關心家人。怎麼會出現這樣的落差?」

  松宮瞪著半空嘀咕:「嗯,確實奇怪。」

  「青柳先生為何突然找老師談兒子的事?又為何沒跟妻子商量?」

  「原來如此。青柳家的兒子是叫……悠人吧?乾脆直接問他?」

  「那也是方法之一,不過再觀望一陣比較好。若青柳悠人刻意隱瞞內情,肯定有苦衷。要是草率行事刺激他,搞不好他會不願吐實。這年紀的孩子很難搞的。」

  講得好像你很瞭解,松宮不禁苦笑。他驀地憶起,時間雖不長,但加賀曾在中學執教鞭。

  「該點蕎麥面了。」加賀喚來服務生,追加雙人份的蕎麥冷面,並趁機拿出青柳武明的照片。

  中年女服務生偏著頭,回道:「不是很確定,我記不住所有客人的長相。」

  加賀又拿出八島冬樹的照片,她一樣沒印象。

  用完餐,松宮結了帳,兩人走出蕎麥面店。

  「收據借看一下。」加賀說。

  「好啊。」松宮遞給加賀。收據的印刷很糟,「紅梅庵」的「紅」字糊成一團,電話號碼幾乎沒印上。

  「真遺憾,大老遠跑到這種地方卻一無所獲。」松宮語帶揶揄。

  然而,加賀毫不理會,直盯著收據。

  「不,並非一無所獲,而是正中紅心,只是那名大嬸想不起來。」加賀取出手機,單手按幾個鍵,找出一張照片,連同收據拿給松宮。

  「啊……」松宮不由得驚呼。液晶屏幕顯示的是與這張形式相同,只有日期與金額不一樣的收據。

  「這是在青柳先生辦公桌裡找到的收據。我之前就頗在意,猜測或許是蕎麥面店,上網一查便找到這家店。錯不了,青柳先生確實來過此店。」

  松宮再次仰望招牌。「可是,他怎麼會跑到這邊?離人形町或甘酒橫丁都很遠哪。」

  「沒錯,這就是新的謎團。」加賀默默注視著筆直延伸的道路前方。

  § 12

  悠人按掉鬧鐘,抹抹臉。頭依然有些沉重,卻是幾天來醒得最神清氣爽的早晨。下床後,他大大伸個懶腰,換上制服。今天是返校上課的日子,能見到朋友固然開心,但一想到課業,又不禁感到憂鬱。不過,他決定不再煩惱,就算稍微打瞌睡,老師應該也會體諒他為父親守靈和辦葬禮累壞了。

  下到一樓,只見穿著圍裙的史子待在客廳,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

  還沒來得及問母親,悠人便掃到屏幕上打出的標題:「日本橋命案背後隱藏意外的真相!」

  畫面中,昏暗的室內坐著一名西裝打扮的男子,看不清長相,下方字幕寫著「曾任職『金關金屬』的員工」。

  「唉,那種事是家常便飯。」電視傳出男子經變聲處理的低沉嗓音,「派遣的作業員是用完就丟的消耗品,不小心被機械弄傷流點血,公司只會要我們以毛巾壓住自行止血,沒任何醫療處理,更別想申請職災傷病給付。因為提出申請,等於告訴勞工局:公司的安全管理有漏洞。公司不願被追究責任,當然不希望我們提出申請。」

  「不過,幫派遣人員提出職災申請的不是雇主,而是派遣公司吧?」女採訪員問。

  「派遣公司根本不敢違逆要派公司。要派公司只要叮嚀一句『不准遞職災申請出去』,派遣公司也只能乖乖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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