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彷徨之刃 | 上頁 下頁
一六


  從繪摩的表情看來,她已經沒有意識了。長峰不知道是因為被注射了毒品,還是因為過度驚嚇造成精神恍惚的關係。但是不管怎麼說,如果這個時候的繪摩已經失去了意識的話,長峰還覺得好一點。如果要一邊接受這個事實,一邊慢慢死去的話,就太悲慘了。

  切換過幾次畫面後,癱軟倒地,一動也不動的繪摩出現在屏幕上。一個男人拍打著繪摩的臉,操作攝影機的男人則在笑。搞甚麼啊,是睡著了喔——男人的聲音邊笑邊這麼說著。

  拍著繪摩臉頻的男人轉向這裡。他的表情變得很嚴肅,嘴型是在說:糟了。然後影像就消失了。

  長峰雙手緊握,指甲幾乎陷入手掌裡。他緊咬住大臼齒,好像要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似的。

  然後繪摩就死了。他明白了。不,是被殺死的。

  他的體內正在萌芽的東西促使他動了起來,他的身體發熱,但是他的頭卻冰冷得連自己也感到驚訝。

  就在這時候,玄關的信箱傳來了聲音。

  § 10

  長峰的身體感到緊張。當初他決定只要有人回來,就要從窗戶逃走,然而他並沒有那麼做。不採取任何行動就直接離開這裡,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他迅速地環顧屋內,發現水槽上放了一把菜刀。他毫不猶豫,大步走過去拿起菜刀後,躲在放鞋的架子後面。之後門鎖就被打開了。

  門打開後,有人走進來。他看起來完全沒有警覺,橫衝直撞地走進屋內。是一個肩膀很窄,頭髮染成金色的少年。他穿著寬大的T恤,下半身穿著很低腰的灰色長褲。

  就是這傢伙,長峰想道。

  不知道他是伴崎敦也還是菅野快兒,但是長峰確信是他們其中一人。不管是背影還是頭髮的顏色,剛才都在畫面中看過。

  長峰跨出步伐。

  少年好像察覺到甚麼似的,轉過頭來。但是就在這時候,長峰已經來到他的後面了。

  長峰使盡渾身的力量將手上那把菜刀戳了出去。噗滋一聲,戳穿肉體的觸感傳到他的手上。

  菜刀刺進了少年的右腹部。少年用驚訝的表情看著長峰,然後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甚麼事。

  「為甚麼……」少年發出呻吟。

  長峰無言地拔出菜刀,然後再次刺向相同的部位。少年臉部扭曲,想要推開長峰的身體,但是卻沒有甚麼力氣。

  當菜刀二度被拔出時,少年用手摀著肚子,癱倒似地跌坐在地上。他移動腳想要逃,但是似乎使不上力,只能在地上滑行,他的表情充滿了驚恐。

  但是看著那副表情的長峰,心裡毫無任何憐憫之心,只有憎恨之情油然而生。不會錯的,少年的臉剛才還出現在長峰看到的錄像帶畫面上,他就是蹂躪繪摩致死的禽獸之一。

  長峰推了少年的胸口一把,少年便應聲倒地。他看著長峰,用很微弱的聲音問:「你是誰?」

  長峰單腳跨過了少年的身體,然後直接坐下去。可能是因為太痛的關係,少年發出了慘叫聲,雙腳亂踢,雙手亂揮。

  露在T恤袖子外的手臂膚色,和剛才錄像帶裡的那兩個男子的裸體膚色一樣。就是這只手臂抓住繪摩,傷害了她身為人類的尊嚴、剝奪了她的人生。原本即將綻放光芒的青春扉頁,卻慘遭無情的摧殘。

  當長峰回過神時,他已經將菜刀朝少年的胸口砍了下去。少年的嘴裡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不要叫,否則我接下來要從這裡刺下去囉。」長峰用菜刀的尖端抵住少年的喉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和菜刀上都沾滿了血。

  少年像喊萬歲一樣,伸直雙手,靜止不動。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好像想要說甚麼似的,但是長峰聽不見,只聽見喘氣的聲音,他的臉色已接近灰色了。

  「你是伴崎嗎?還是菅野快兒?」

  少年拚命地動著嘴巴,不過還是只發出了喘氣聲。

  「伴崎嗎?」長峰又問一次。

  少年略微點頭,目光開始變得渙散無神。

  「菅野快兒在哪裡?」

  然而伴崎沒有回答,他想要閉上眼睛。

  「回答我!菅野快兒在哪裡?」長峰搖著少年的身體。少年卻像人偶一樣軟綿綿的。

  伴崎的嘴唇略微張開,長峰將耳朵貼近。

  「逃到……長野的……民宿。」

  「長野?長野縣嗎?哪裡的民宿?」

  長峰不斷搖著伴崎的身體,但是他的嘴唇已經不會動,手腳也伸直了。他的眼睛微微張開,無神地看著上方。

  長峰慢慢放開伴崎的身體。伴崎已經不會動了,長峰試著抓住他伸直的手腕。沒有脈搏。

  這麼快就死了——

  長峰看著靠坐在床邊的伴崎的屍體。他的T恤已經被血染紅到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地板上也是一片血紅。長峰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也一樣,不過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不能就這樣算了,他心想,就這樣讓他死了,根本連報仇都說不上。要讓他死得更慘,更沒人性。還要更加倍、加倍、再加倍——

  長峰的視線像是在舔伴崎全身似的上下遊移,最後停在某一點,就是伴崎的胯下。

  長峰將手放在伴崎長褲的扣子上。他打開扣子,將長褲和內褲一起褪下。被陰毛包覆的男性生殖器露了出來,縮得小小的。剛才大概尿失禁了吧,有股尿騷味。

  繪摩就是被迫含著這個醜陋的東西——

  厭惡與憎恨再次在長峰的體內亂竄。他拿起沾滿血的菜刀,朝著伴崎的生殖器根部用力砍下。不過可能是因為刀上沾的血已經凝固的關係,所以幾乎沒切開。他用伴崎的長褲擦拭刀上的血,再砍了一次。這次長峰就感覺到扎扎實實切下去的手感了。他瘋狂地重複著這個動作,然後在不知道砍第幾次的時候,男性生殖器終於和伴崎的身體分離了。

  沒有流甚麼血。

  長峰看著屍體的臉。伴崎的表情和剛才一樣,換言之,就是面無表情。

  這令長峰感到生氣。

  如果是活著的時候失去生殖器的話,應該會比死還痛苦才對。他的生存價值,就是用這玩意兒蹂躪女性,以逞自己的獸欲。為甚麼不在他死之前讓他失去這玩意兒呢?長峰感到不甘。現在這個禽獸已經無法知道自己失去了生存價值,也感覺不到痛楚。

  長峰雙手握著菜刀,拚命在屍體上亂砍,管他是胸部還是腹部。同時,他邊砍邊流下淚來。

  即使殺死了兇手、即使把他的屍體碎屍萬段,女兒被奪走的恨還是一點都沒有消除,悲傷也沒有得到撫慰。

  如果讓他活下去,叫他反省的話,又能勉強達到目的嗎?這種人渣真的會反省嗎?就算他反省了,長峰也不能原諒他——因為繪摩回不來了。時間不會倒轉。長峰只要一想到這種為非作歹的人,被關進牢裡仍然可以活著,就覺得無法忍受。

  長峰一邊懊惱著,一邊繼續揮動著菜刀。他明白即使報了仇,他還是無法挽回任何事情。甚麼都無法解決,未來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只因為這樣就不復仇的話,接下來等著他的,只是日復一日的苦悶罷了。就跟生活在地獄裡一直到死沒甚麼兩樣。自己所愛的人被莫名其妙地奪走時,人生就再也看不見光明了。

  ***

  伴崎敦也的屍體是被一個叫做元村的十八歲少年發現的。元村以前和敦也是高中同學,敦也休學後,他們還是常常一起出去玩。那一天元村要讓敦也看他新買的機車,而來公寓找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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