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彷徨之刃 | 上頁 下頁 | |
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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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峰走出車站時,看見了一個直立的廣告牌,就是那個在徵求繪摩相關情報的東西。透過那個廣告牌可以收集到多少情報?長峰並不知道。但是從警方甚麼都沒通知他這點來看,應該是沒有收集到甚麼重要的信息吧。 除了這個直立廣告牌以外,好像還有人在幾個重要車站發放徵求情報的傳單。負責發放傳單的不是警察,而是以繪摩同班同學為主的義工。這張傳單上印了三個電話號碼,一個是警察局,另外兩個是繪摩同學的電話。基於不想讓長峰煩心的考慮,她們並沒有在上面印長峰的電話號碼。他心想這樣也好,如果把他的電話號碼印在上面的話,他一定會死守著電話,等著人家提供情報的。 發放傳單的義工們至今都沒有任何報告。換言之,這也沒有太大的效果。 長峰拖著腳步,進行著從車站到家裡那段約莫十分鐘的路程。因為是夏天,所以天仍是亮著的,但是只要太陽稍微西下,路上就會變得很暗。而且行人很少,用途不明的建築物比民宅還多。 自己為甚麼會讓繪摩走這種路通勤呢? 他買下這間房子是在泡沫經濟過後沒多久。一看見不動產的價格往下降,他就覺得現在可以買,於是急急忙忙地簽了約。當時他完全沒有想到再多等一下子,價錢會更便宜。 距離車站步行十分鐘—— 當初買的時候,他還和老婆討論過,這到底算是近還是遠?不過那是站在長峰上班通勤的立場,當時他並沒有意識到將來女兒也要走這條路。並不是完全沒有討論,只是沒把重心放在這件事情上面。他那時候樂觀地認為,女兒一個人坐電車是很久以後的事,到時候說不定這條街就變熱鬧了。然而,他萬萬沒想到日本經濟的黑暗期居然這麼長。 繪摩是在這條路的哪裡被擄走的呢——只要一想到這裡,憤怒與悲傷就會無法抑制地湧上他的心頭。長峰邊走邊環顧著四周,同時用銳利的目光盯著碰巧停在路邊的轎車。 回到自己家門前時,他沒有立刻鑽進門內,而是站在那裡仰望著自己的家。 就只是因為想要這種東西。 他那個時候一定發神經了。他以為沒有自己的房子就不是一個成功的男人,一心想要早點買房子。結果呢?老婆、女兒都死了,對一個男人來說,這不過是個過大的箱子而已。 長峰現在還記得那個臉上堆滿親切笑容,強力說服他「現在買最划算」那個房屋中介員的臉。直到前陣子為止,他都一直忘了那個男人的存在。可是現在——儘管明白是遷怒——他卻無法不恨那個銷售員。他覺得那個銷售員強迫推銷了一間非常不吉利的房子給他。 他打開玄關的門。屋內一片漆黑,因為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沒有事先開燈。今後得先打開客廳的燈再出門了,他想道,再也不會有人會替他開好燈,等他回家了。 一走進客廳後,他就看見電話錄音機的燈在閃爍。按下開關後,他坐在沙發上脫下外套,解開領帶。 他聽見電話的擴音器傳來女性的聲音。 (喂,我是上野。我要和您討論奠儀回禮的事,我會再打電話來。) 那是在繪摩的葬禮上幫忙整理奠儀的女性親戚。葬禮的場景在腦海中蘇醒,長峰的心又痛了。 他打開電視。雖然電視節目無法讓他轉移注意力,但是總比沒有任何聲音好。 電話又開始播放下一通留言。過度含糊不清的聲音讓人聽不太清楚。 (……電話。我再說一次,殺死繪摩小姐的兇手是名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男生。伴崎的住址是足立區——) 一時之間,長峰的意識還停留在電視上,所以反應稍微慢了點。當他看向電話時,留言已經快要播放完了。 (這不是惡作劇,全都是真的,請通知警察。) 隨著留言播放完畢時的嗶嗶聲,長峰也跟著站了起來。他跑去電話旁邊,將錄音帶倒帶,然後重新播放第二通留言。 (喂,長峰先生嗎?繪摩小姐是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兩人殺害的。這不是惡作劇電話。我再說一次,殺死繪摩小姐的兇手是名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男生——) 好像是因為對方用手帕之類的東西摀住嘴說話,所以聲音才會聽不清楚。是男人的聲音,不過很難推測出他的年紀。 這個男的慢慢說出伴崎敦也的住址後,又接著繼續說道。 (伴崎敦也把鑰匙藏在門上的信箱內側。用那把鑰匙進入房間後,應該就可以找到證據,像是錄像帶之類的。我再重複一次,這不是惡作劇,全都是真的,請通知警察。) 留言就是這樣。 長峰一陣茫然。他盯著電話看,無法動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打這通電話來的—— 他試著查了電話裡的來電紀錄。這通電話好像是用公共電話打來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多。 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難道是惡作劇電話嗎?但是打電話來的人重複說了兩次,這不是惡作劇。當然不能因為這樣就盲信,不過難道要刻意放棄這條線索嗎? 而且最重要的是,惡作劇電話不可能打到這裡來。因為不管是傳單或直立廣告牌上,都沒有寫長峰家的電話號碼。 對了,他為甚麼會打到這裡來呢?他為甚麼會知道長峰家的電話號碼呢—— 長峰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繪摩帶著手機,但是卻下落不明,而那部手機裡有這個家的電話號碼。 應該不太可能是兇手自己打來的。然而,會不會是兇手身邊的人查過繪摩的手機紀錄,才打到這裡來的呢? 長峰覺得他的襪子好像碰到了甚麼東西,於是看了一下自己的腳。是一攤圓形水跡。仔細一瞧,原來是從他右邊腋下滴落地上的汗水。 他拿起便條紙和原子筆,然後重新播放一次留言。 以很快的速度記下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姓名及住址之後,他拿著便條紙回到沙發那裡,另一隻手握著電話機。 應該要打通電話給警方吧,他心想,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惡作劇,但是還是必須先通報一下。他們大概會立刻去這個住址,確認是否真的有叫這個名字的人存在;如果有的話,他們應該會接著調查其是否和這個案子有關吧。對他們來說,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如果不是惡作劇的話,那麼案情就會急轉,也就可以破案了。兇手應該會被逮捕吧?告密者的真正身分也一定會揭曉。這正是這個案子發生以來,長峰日夜期盼的結果。他的腦袋裡只有這件事。 應該通知警方。 長峰掏了掏脫下來的外套的內側口袋。裡面放著皮夾,皮夾裡有一張名片,那是久塚警部的名片。「如果有任何事請打電話給我。」久塚在這麼告訴他之後,將調查總部的電話號碼用原子筆寫在自己的名片上面。 他照著那個號碼按著電話機的數字鍵,接著只要再按下通話鍵就可以了。 但是他就是無法按下那個鍵。他將電話機放在桌上,歎了口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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