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鳥人計劃 | 上頁 下頁
三三


  他極力想消除心中湧現的不安。不可能慢了一步。不可能有這種事。

  他搖了搖頭,正準備坐進車內時,發現有踩踏雪地的腳步聲走近。他開著車門,抬頭仰望,發現兩名刑警正朝他走近。

  「嗨。」朝他叫喚的,是那名年紀較長,戴著墨鏡的刑警。他叫須川。

  「找我有甚麼事?」峰岸問。

  但刑警們沒回答他的問題,逕自來到他身旁。

  「比賽好像結束了。」須川說道。「雖然很想看,但因為有事要忙,抽不開身。」

  「哦……」

  「我們去了一趟小樽。」一旁的佐久間刑警說道。「今天一早。」

  「去小樽?」峰岸感覺全身瞬間冷卻,開始冒起雞皮疙瘩。

  「我們有些事想問你,可否跟我們去警局一趟?因為在這裡談有點冷。」須川拉緊大衣的前襟,以玩笑的口吻說道。但他墨鏡底下的雙眼,肯定正露出銳利精光,想掌握峰岸的表情。

  「找我有甚麼事?」峰岸又問了一次。聲音略顯顫抖,峰岸自己很清楚,這並非全然是天冷的緣故。

  「是關於你老家的事。」佐久間說道。「特別是舊書店老闆的事,我們想向你請教。」

  警察果然不簡單,這是峰岸的感想。考慮到自己現在身處的立場,說這種悠哉的話實在很不是時候,不過,被帶來偵訊室,聽須川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話之後,他不禁有這種感想。

  針對峰岸是如何取得毒藥一事,他們幾乎已完全掌握。也就是峰岸在過年時前往立花舊書店,偷偷從已故老闆的房裡偷出毒藥瓶的事。

  但他們是在甚麼契機下發現立花舊書店,此事目前還不清楚。峰岸在過年時順道繞往舊書店拜訪,理應只算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但警方是在甚麼契機下,將那名已故的店老闆和蝦夷族研究者的身分串聯在一起呢?

  真不可思議,但偏偏峰岸又不能主動開口問個明白。

  「舊書店的老太太說你是個好孩子呢。」須川說道。「你好像從以前就很愛看書,常自己一個人到那家店裡玩。長大後,也常到店裡探望老太太。因為他們膝下無子,所以已故的老闆非常疼愛你,對吧?」

  峰岸沒說話。他無話可說。

  須川取出裝在塑料袋裡的小瓶子。這和峰岸偷出的烏頭堿瓶子一模一樣,他一時為之一怔,以為自己藏匿妥當的瓶子,已被警方取得。

  不過,那並不是他拿走的那個瓶子。裡頭裝的是黑色的東西。仔細一看,好像是某種乾燥的植物切片。

  「請你念上面的標簽。」須川說。

  標簽上寫著:「烏頭的根放在豆莢裡,在爐上乾燥三到四周(有毒),與分離出的烏頭堿,都是向根元先生取得」。

  「立花先生的房裡,有個佈滿塵埃的小整理櫃對吧?我是從它的抽屜裡找到的。聽老太太說,立花先生吩咐過她,絕不能碰這抽屜裡的東西。因為是劇毒,所以也難怪他會這麼說。抽屜裡還有蝦夷人用的箭頭。你知道嗎?箭頭是用鹿腿骨做成。聽說當中凹陷的地方,會塗上烏頭的毒液。對了……」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兒。「這瓶子上的標簽不是寫了嗎?與分離出的烏頭堿,都是向根元先生取得……也就是說,烏頭堿的瓶子應該也在立花先生這裡。但我找遍各個地方都找不到。很奇怪吧?峰岸先生,這件事你怎麼看?」須川緊盯峰岸雙眼。

  「我猜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認為,是有人把它拿走了。原本理應放在家中的東西,現在怎麼找都找不到,會作出這樣的判斷也是很理所當然的吧?」

  「這當然。」峰岸不得已得這麼回答。

  「那麼,會是誰拿走的呢?這時候就出現一個教人傷腦筋的問題了。立花家沒有親人,這幾年來幾乎都沒人去過他們家。去過他家的,就只有峰岸先生你一個人。」

  峰岸擺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握緊。

  「這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峰岸搖頭。

  「你可曾看過整理櫃裡的東西?」

  「這件事,我不太記得耶。」峰岸定睛回望刑警,心跳得很急。但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現在腦中相當冷靜。雖然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他一點都沒作好心理準備,但感覺就像在看某個很自然的情勢發展。

  「不記得是吧。」須川以嘲諷的口吻說道後,瞪視著峰岸。

  「請你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也許哪天又會問你同樣的問題。順便告訴你一件事,只要我們有心,就會像一層一層剝皮似的,逐步查明事實。到時候就會知道是怎樣的來龍去脈,你將明白我們有多認真。早晚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峰岸如此說道,須川叼了根煙,點了點頭。

  「你們是因為懷疑我,才會去那家舊書店吧?你們到底是根據甚麼來懷疑我是兇手?」須川點燃煙,朝天花板籲了口煙。

  「關於這點,你自己去猜吧。很在意這件事是嗎?」

  「可能是有人告密吧?」須川陡然停下動作,一旁的佐久間也抬起頭來。峰岸心想,果然不出所料。

  「你為甚麼會這麼想?」須川問。

  「就是這麼覺得。」峰岸答。

  接著現場沉默了半晌,氣氛無比沉重。峰岸覺得這個漫漫長夜恐怕還會再持續下去,他非得習慣這樣的沉默不可。

  「我們的確是懷疑你。不過,有些事情我們一直搞不懂。」佐久間在一旁說道。「我可以直說嗎?」

  「請直說無妨。」峰岸說。

  「如果你是兇手,那你為甚麼要殺害榆井選手?目前我們實在猜不透這點。如果我們掌握到證據,便會請你加以解釋。」佐久間咬牙切齒地緩緩說道。

  峰岸看著他的臉,無言以對。

  ***

  傍晚時,峰岸被釋放,就此返回飯店。他接受警方偵訊的事,似乎沒人知道。

  ——也許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他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凝望天花板,如此思忖。警察已查出這件事。既然這樣,也許就快查出真相了。

  不過,到底是誰告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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