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鳥人計劃 | 上頁 下頁
二四


  「假設峰岸就是兇手,」須川以右手中指輕敲太陽穴說道。「他是如何取得毒藥呢?這可不是到處都有的東西啊。」

  「關於這點,我已派人調查。要是峰岸身邊有人和毒藥有關,事情就好辦了。」

  「結果查得怎樣?」面對須川的詢問,河野噘起下唇,搖了搖頭。

  「烏頭堿是從烏頭中萃取出的毒藥,蝦夷人作為狩獵之用。我們從研究這方面領域的人展開調查,目前還沒查出和滑雪跳躍相關人員之間的關聯。」河野遞出一本擺在旁邊的小冊子,佐久間接過後打開翻閱,上頭列滿了人名。

  「這是向附近的蝦夷族研究家組成的研究團體借來的,是他們所屬人員的名單。」名單上的人名,幾乎都已用簽字筆打勾過。應該是已打過電話確認與滑雪跳躍相關人員之間有無往來。名單的最後,寫有兩名退會者的名字。分別是立花直次、山本悟郎,這兩人都因過世而退會,會內可能以高齡者居多。

  「植物園有沒有可能?」佐久間說道。「在北大農學院的附屬植物園內,栽種了各種烏頭。他們可能也會製造毒藥。」

  「之前得知榆井服的是烏頭堿時,便已到北大農學院調查。目前杳無任何關聯。」

  「他沒辦法自己從烏頭中取出有毒的部份嗎?」須川說。

  「要取出有毒的部份很簡單,只要切下根部就行了。但要分離出烏頭堿,就不是外行人所能辦到。」河野直接加以駁斥。

  「聽說烏頭也用在中藥中。」佐久間說。

  「沒錯。」河野翻開自己的記事本。「好像會為了鎮痛、強心,而搭配八味地黃丸、真武湯之類的中藥。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會使用分離出的烏頭堿,所以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倒不如說,有藥學相關背景的人還比較有這個可能。聽說在藥理實驗中,都是用烏頭堿來造成心律不整的現象。」

  「你研究得可真徹底。」須川調侃道。

  「就是因為完全沒進展啊。」

  河野冷漠的表情就像在說——這話一點都不好笑。

  到峰岸住的公寓附近打聽的搜查員已經返回。不過,成果如何,從他的表情就看得出來。

  「住在峰岸隔壁的男子,果然也是在原工業上班,聽說他和峰岸走得近,還特地到他們公司一趟。但都打聽不出甚麼有用的消息。」這名體型矮胖、理著五分頭的刑警,一臉遺憾地說道。「人們對峰岸的風評,都說他是個一板一眼、很有責任感的人。不論做甚麼事,都絕不偷懶,也很會照顧人。那名男子甚至還對我提出忠告,說我如果懷疑他的話,根本就是找錯對象,該適可而止了。」

  「女人方面的線索怎樣?」河野問。

  「甚麼也查不出來。峰岸身邊似乎沒有女人,他好像全神投入滑雪跳躍的工作中。」

  「這樣啊……」面對這令人失望的結果,河野一臉無趣地搔著臉頰。

  有人提出意見,認為峰岸和榆井之間,有可能曾為了杉江夕子而起爭執,但在聽過調查結果之後,佐久間心想,果然和他原本的預料一樣。

  「雖然全神投入滑雪跳躍的工作之中,但是他現在已經不是選手了,總還是會有一、兩件情史吧?」須川坐在桌上,剪著指甲,如此揶揄道。「集訓期間就姑且不談,如果是非集訓期間,他都在做些甚麼?過年期間總沒有集訓吧?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待在公寓裡,難不成會是在打電動?」

  「我不清楚他平時會不會打電動,但聽說他過年期間都不在公寓裡。」

  「那他會去哪裡?」

  「回老家。他老家位在小樽,聽說他都會回家過年。」

  「嗯,我知道他老家是小樽……」須川轉頭望向佐久間,佐久間也略微側頭作為響應,兩人似乎想著同一件事。

  ***

  剛才與峰岸交談時,提到他老家的事。當時他說「最近都沒回家」。如果過年時回家了,應該是不會這麼說才對。還是說,他不小心忘了呢?

  ——假如他撒謊,為何要撒這種謊?就算他過年時回老家,也沒人會覺得奇怪啊。

  難道真的只是忘了?

  不對,佐久間在心中暗忖,他想起峰岸說「最近都沒回家」時的表情。在說話的瞬間,他臉上浮現慌亂之色,他在慌亂甚麼?

  ——難道是……

  在峰岸的意識中,極力不想讓人知道他曾經回小樽老家的事?是這個念頭,讓他不自主地撒謊嗎?

  ——如果真是這樣,這就是他隱瞞自己曾經回過小樽老家的原因了。

  3

  午後,峰岸前往榆井的單身宿舍。明天將會借用這裡的集會所舉行喪禮,他今天是來討論治喪事宜。來到宿舍管理室一看,榆井的舅舅早已從旭川趕來。之前曾在電話中和他談過話,但這還是第一次見面。對方遞出的名片上印有「草野文雄」這四個字,好像是經營一家電器行。他個頭矮小清瘦,臉色欠佳。看起來年約五十五歲左右,但也許實際年齡更為年輕一些。

  據草野所言,他昨晚來到宿舍,已和宿舍管理人白木大致談過。

  ***

  「本想去跟集訓住處的諸位問候一聲,但時間不夠,所以……」草野如此說道,語尾含糊帶過。不想惹上這件麻煩事,應該才是他的真心話,峰岸心裡如此解讀。

  討論完後,白木端出速溶咖啡招待。白木看起來為人親切,一些麻煩的工作,他幾乎都一手攬下。提議要集合宿舍裡的住戶,今晚一起守靈的人,正是白木。

  「榆井是個很有意思的青年。不論何時,臉上總是笑咪咪的,從沒見過他板起臉孔。」白木眯著眼說道,但旋即又臉色一沉。「像他這樣的青年,到底是誰這麼狠心,下這樣的毒手。當中應該有甚麼原因吧。」

  對此,草野沉默不語,他喝了口咖啡後,以略顯沉重的口吻道:

  「樂觀開朗的人,未必就不會招人怨恨。」

  「您這話的意思是……?」白木如此詢問。草野流露出凝視遠方的眼神。

  「這是我從他母親那裡聽來的事。」他開始娓娓道來。「那應該是他小六時的事,他班上有位同學非轉學不可,而且是要移居國外。而就在告別大家的當天,全班同學一起討論要如何為這位男孩餞別。他們問那名男孩有甚麼願望,結果他說想舉辦一場相撲大賽。於是便以淘汰制的方式舉辦大賽。班上的老師為了讓那名即將轉學的男孩贏得冠軍,事先悄悄吩咐他們該怎麼做。說得簡單一點,就是要他們放水。而且還讓那名男孩在第一輪比賽中不戰而勝。這場相撲大賽就此展開……」

  說到這裡,草野又伸手端起咖啡杯。「打了幾場後,現場氣氛也熱鬧起來。明也在裡頭和人相撲。這孩子從那時候就有過人的運動神經,相撲也相當厲害。結果他打進第二輪的比賽,對上那名即將轉學的男孩。」

  峰岸聽他描述,心裡已大致明白這故事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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