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鳥人計劃 | 上頁 下頁
一一


  「這太難啟齒了。」一邊搔頭,一邊如此說道的人,正是那名抱怨選手無法專心的指導員。

  「峰岸,你呢?」銀行滑雪隊的教練向峰岸詢問:「有沒有甚麼線索?」

  峰岸抬起頭,眾人全都望向他。

  「完全沒有。」他搖搖頭。

  「真的嗎?在場的全都是自己人,你就不必隱瞞,坦白說吧。」

  峰岸的嘴角微微下垂。「我沒隱瞞。」

  「那些新聞記者說,也許是有哪位選手嫉妒榆井的實力。」

  田端像猛然想到似的,如此說道:「我很想對他們說,嫉妒的人多得是。這是理所當然的。實力弱的選手,嫉妒實力強的選手,然後不斷練習,讓自己變強。但我不希望自己被人誤會,所以當時甚麼也沒說。」

  「很聰明的做法。你要是這麼說的話,正好會被拿來報導。」中尾說。

  但田端這番話,卻令在場眾人沉默了半晌。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殺害榆井的兇手,極有可能是滑雪跳躍的相關人員。

  ***

  「看來,這種憂鬱的日子還會持續好一陣子。」

  解散之後,在回各自房間的路上,中尾向峰岸搭話。「大家都開始疑神疑鬼了。照這個樣子來看,大家是沒辦法好好坐下來談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沒辦法……是嗎?或許吧。因為刑警突然要求提出不在場證明,大家原本都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會遇上這種事。」

  「真是過意不去。」

  「你不應該道歉。」

  兩人在中尾的房門前駐足,中尾拉開房門的門把,回身而望。

  「昨天那個時間,我在飯店正面的停車場整理車子。也許說了你也不相信。」

  「我當然相信。」峰岸說。

  「正確時間我其實記不太清楚,不過,當時只有亮太一個人進出。後來我在大廳裡看報。可能九點二十分到十點這段時間,一直都在看報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只有日野一個人從旁邊經過。」

  「這表示,九點二十分以後,餐廳前面有你在監視囉。」

  「可以這麼說,不過這也沒多大意義。餐廳又不是只有一個入口。」

  「說得也是。」

  接著中尾伸手搭在峰岸肩上。「我會不露聲色地向其它人詢問。你比較不好開口詢問吧?」

  「片岡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可是,大家都已經疑神疑鬼了,這樣不是更火上澆油嗎?」

  「現在已經無所謂了。」說完後,中尾走進自己房內。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峰岸打開電視。他切換頻道,但沒有一台在播新聞。他只好轉到歌唱節目,躺在棉被上看。

  不會有事的,他如此低語。不會有事,一切都會很順利。

  他伸了個懶腰。

  峰岸闔上眼。榆井跳躍的模樣浮現腦中。從助滑坡上一躍而起,展開飛行姿勢——突然間,他發現那個人不是榆井,而是一身紅衣的……杉江翔。

  峰岸猛然坐起,緊按眉間。我做夢了嗎?心跳得好快。

  應該是趕上了吧?他深感不安。應該是趕上了,可是……

  他起身走向洗臉台。轉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冰冷的水,寒氣直滲腦中。

  他以毛巾擦拭臉龐,望向鏡子,這時他才發現,鏡子前的小架子上,擺著某個東西。

  一封白色的信封。上面以歪扭的字跡寫著:「峰岸 啟」。背面一片空白。

  裡頭有封信。也許是為了掩飾筆跡,上頭同樣寫了難以辨識的文字。而一把攫獲峰岸心臟的當然是信中的內容。上頭的文章他反復看了好幾遍。他緊握信紙的手,隨著心跳晃動。

  ——到底是誰……

  峰岸凝望鏡子。眼前是一張面如白蠟的臉。

  「殺害榆井明的人是你。快去自首吧!」

  ——信紙上如此寫道。

  § 警告

  1

  就像飛鳥一樣,峰岸心想。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榆井明的印象。雖然是個頂多只能跳五十米遠的小跳臺,但榆井的飛躍卻是那麼閃亮耀眼。

  「還不夠穩定。剛才那一跳還不錯,但他常會跳出令人沮喪的成績。」站在峰岸身旁的,是藤村幸三。

  那已是七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峰岸是原工業唯一的滑雪跳躍選手。指導員是藤村。藤村是之前原工業在滑雪跳躍界佔有一席之地時的選手,此時已五十歲。在公司裡,他的地位相當於廠長。

  藤村邀峰岸一起到旭川北方的這座小滑雪場,是賽季結束的四月時。

  這座滑雪練習場只有兩道距離很短的滑雪纜車,後面有個小小的跳臺。峰岸以前也曾來過,但當時他已忘了這件事。

  ***

  那天,有幾名國中生和高中生在這裡玩滑雪跳躍。那群國中生是滑雪跳躍少年培育隊,高中生則是學校的滑雪社。榆井明就在他們當中,但他並不屬￿其中一方。換言之,他是自己來這裡練習。

  「他沒參加學校社團嗎?」峰岸向藤村詢問。

  「到國中為止,他都是滑雪跳躍少年培育隊的一員,也被多所高中看上。最後他母親挑選了一間朋友在校內當老師的高中,偏偏那所學校沒有滑雪社。」

  「為甚麼選那所高中?」

  「是母親期望的。他母親好像很擔心他的未來。怕他以後不能成為一個正經的社會人。有認識的朋友在校內當老師,總會覺得比較放心。」

  「擔心孩子的未來……他是不是有甚麼問題?」

  「不,也算不上是有甚麼問題啦。只是這孩子有點怪。」藤村走近剛跳完的榆井,峰岸也跟在他身後。

  榆井看到藤村後,開心地笑著,他說今天是竹篩。

  「竹篩?」峰岸問。

  「嗯,竹篩。一點都不好。昨天我就像坐墊一樣。不過,還是得要地毯才行。」

  接著他咧嘴哈哈大笑。藤村也同樣笑咪咪的,峰岸不明白哪裡好笑。他完全聽不懂榆井話中的涵義。

  當榆井整理滑雪板時,峰岸向藤村問道:「他那話是甚麼意思?」

  「其實我也不太懂。」藤村笑著道。「好像是在形容他跳躍的感覺。竹篩和地毯,似乎是在說他能否順利地掌握住風的動向。除此之外,他還會用青蛙、蝗蟲、跳蚤來比喻跳躍的感覺。關於這方面,就算你問他,他也無法清楚地回答。他應該是不懂如何用言語來表達吧。」

  真傷腦筋,峰岸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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