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名偵探的枷鎖 | 上頁 下頁
三九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兇手怎麼在兌水酒裡下毒?而且只有木部先生的兌水酒被下毒。」

  「雖然困難,但並非沒有辦法。」我說。「最單純的就是在木部先生拿了兌水酒坐下後,找機會在他酒杯上抹毒藥。」

  「是很單純,但沒辦法吧?」市長說。「木部先生幾乎杯不離手啊。」

  「所以機會稍縱即逝。」

  「那麼得是坐在他身邊的人才行呢。」

  聽到金子的話,土井直美一邊的眉毛揚成鉤狀。

  「咦,這是說我很可疑嘍?因為最靠近木部先生的就是我嘛。」

  「我只是根據天下一的說法陳述意見罷了。」金子望向我。

  「這也是一個可能。」我向土井直美說明。

  「哦?那還有其它可能嗎?」

  「有的,也就是在製作兌水酒的材料裡下毒。」

  「不,這不可能吧?」市長說。「不管是蘇格蘭威士忌、水還是冰,其它人也都喝了。」

  「確實如此,但當中只有一樣東西不會與別人共享,也就是冰塊。如果在蘇格蘭威士忌或水裡下毒,可能會讓不特定多數人喝到,但如果只在其中一顆冰塊下毒,喝到它的就只有一個人。」我說,搖晃眼前的杯子。杯裡還有一塊幾乎溶光的冰塊,以及變稀的剩餘果汁。

  「可是兇手應該不知道木部先生會拿哪一顆冰塊。」月村博士提出我預想中的疑問。

  「你說的沒錯,所以兇手需要暗中操縱他拿毒冰塊。」

  聽到我的話,金子仰起身子:

  「有那麼容易嗎?」

  「視情況也並非不可能。比方說,在木部先生拿到冰塊前,把下毒的冰塊放在冰桶中最容易拿取的位置,這樣成功率就可以接近百分之百。」

  「可是我記得木部先生應該是第一個去拿冰塊啊。」市長露出回想當時情形的眼神。

  「那麼下毒的冰就是放在最上面。」金子說。「可是誰也不曉得木部先生會第一個去拿冰。」

  「平常都是怎麼樣?木部先生似乎非常愛喝蘇格蘭威士忌,所以只要準備好酒,木部先生是不是就會第一個搶先去調兌水酒?」我問。

  「是有這樣的傾向,但木部先生也不一定總是第一個去拿酒,而且雖然他今天喝兌水酒,但也滿常直接喝酒而不加水,對不對?」土井直美說。那句「對不對」是在向其它人徵求同意。月村博士和市長朝她點點頭。

  「看來毒冰說也變得有爭議了。」金子歪起嘴巴,他或許想露出諷刺的笑容。

  「可是不管怎麼樣,」月村博士環抱手臂,慢慢環顧眾人。「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每個人都已經發現、但誰都不願意出口的話被講出來,場面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可是沒人反駁。金子本來要拿波本威士忌,但想起甚麼似地又縮回手。

  「如果可能,」市長打破沉默。「我希望兇手現在主動招認。範圍都縮得這麼小,遲早會揪出誰是兇手。」

  「說這種話的人最可疑。」月村博士看著桌子。

  市長微微攤開雙手,「我沒有動機。」

  「我也沒有動機啊。」

  「人家也沒有啊。」

  金子與土井直美異口同聲地說完後,月村博士把矛頭指向我,「真想聽聽偵探先生的高見。」

  「我還在思考。」我回答。

  「還在思考?可是嫌疑犯就只剩這幾個了呢?這樣還沒辦法鎖定兇手嗎?」

  「問題就在這裡。兇手為何要在這種狀況刻意殺人,我怎麼樣都弄不明白。現在的確電話不通,外頭天候惡劣又無法報警,但警方遲早會趕到查案。如此一來,我們直到警方揪出兇手為止都得被關在這裡。我不認為這對兇手有甚麼益處。儘管如此,兇手仍執意下手,理由是甚麼?」

  「他有甚麼逼不得已的苦衷嗎?」市長問。

  「我覺得不是。兇手在下手之後留下訊息,表示這是非常有計劃性的行動。」

  「這麼說也是……」市長咬住嘴唇。

  眾人各自陷入沉思。可是在這當中,應該至少有一個人想著與其它人完全不同的事。

  其實我想到一個兇手會在這種狀況下犯案的理由。可是那實在太可怕,可能會引發眾人恐慌,所以我沒說出口。

  「話說回來,」我看著眾人。「夾在木部先生書裡的訊息,有沒有人有甚麼線索?我記得上頭是這麼寫的:他沉迷于詛咒,成了禁斷之書的俘虜……」

  市長搖頭:

  「不清楚吶。禁斷之書指的究竟是甚麼?」

  「月村老師呢?」我問女考古學家。

  「就我所知,沒有這種名稱的書,不過可能是與宗教或性有關的書。」

  「兩位呢?」我也詢問金子和土井直美。

  兩人瞬間對望一眼,但同樣微微搖頭回答:

  「不曉得吶。」

  「人家也不曉得。」

  「這樣啊。」我點點頭,雙手在桌上交握,在腦中整理順序後開口。「禁斷之書,我想指的恐怕就是遭盜挖的物品。」

  眾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在我身上,但沒人出聲。

  我從外套內袋取出筆記本。

  「水島先生遇害前,在日記上這麼寫道:『我這陣子一直睡眠不足。為了那東西,我好幾天無法成眠。今晚也別想安睡了吧?老實說,我沒料到它竟然讓我如此煩惱。沒想到它令我如此痛苦。』這裡說的那東西,指的就是那本禁斷之書。也就是說水島先生讀了它、一樣成了它的俘虜,所以無法成眠。」

  「成為它的俘虜是甚麼意思?」市長問。

  「如字面上的意思,就是為它神魂顛倒。換句話說,那本禁斷之書具有如此令人無法招架的魅力。」

  「好厲害,那究竟是甚麼樣的書?」市長繼續追問。

  我一一回望注視著我的眼神,慢慢開口:

  「我想,」半晌後,我吊足他們胃口才說:

  「恐怕是本格推理小說。」

  瞬間,房間的燈又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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