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名偵探的枷鎖 | 上頁 下頁
一五


  「我反對。現在急著賣也賣不到甚麼好價錢,重要的是先商量一下銀行的錢怎麼分配吧?」是夏子的聲音。

  「那晚點再說,先決定東西怎麼分。」春樹說。

  「美術品給我。爸爸以前就說過繪畫跟古董全都給我。」夏子說。

  「口說無憑,你那種說法才沒有效力。」

  「那為甚麼別墅要給冬彥?他是老麼耶。」

  「這跟出生順序無關吧?」

  「你們要吵是你們的事,可別忘了我的份啊。」是秋雄。

  受不了,看來在上演老掉牙的戲碼。我微微搖頭地輕推小綠的背走出去。

  5

  「水島雄一郎歸西,第一個問題就是遺產分配吧?」深坐在沙發裡的日野市長一手托著白蘭地酒杯說。

  這裡是市長的自宅。我送小綠回家後順道向他報告案情,但市長已經透過警察署長得知事情概略。

  「畢竟他們家幾個兄妹之間,感情之差是眾所皆知的。」市長搖晃著酒杯,唇角浮現笑容。「他們是所謂的異母兄妹,而且每人的母親都是小老婆,因此四人小時候應該都是和母親相依為命。現在宅子落成時,一家人決定全都搬進去同住,但那個時候他們應該都已經成年。」

  「他們原本就形同陌路,是嗎?」

  「沒錯。突然要他們一下就相親相愛也是困難重重吧?況且水島家那麼有錢,要他們不起糾紛才是強人所難。」市長以鄉民的口吻評論一番後用洋酒沾了沾唇。

  可是那兩片嘴唇很快抿緊,然後市長慢慢搖搖頭:

  「話說回來,水島先生居然驟逝,我真不知該做何感想。俗話說,人生就像摸索著階梯一步一步往上爬,完全就是這樣。對他來說,這人生閉幕得太突然了。」

  「如果是自己拉下幕還好呢。」

  我說道,市長聞言把酒杯擱到大理石桌,稍微探出身子說:

  「我聽小綠說,天下一先生主張這案子是他殺?」

  「要主張他殺,還有個問題得先克服。」

  「密室之謎,是吧?這也是小綠說的。哎呀,太厲害了。」市長樂在其中地叼起煙來,「總而言之這實在太巧了。天下一先生會碰上這樣的案子絕非偶然,是奇跡。希望您能百分百發揮您的巧智讓我大開眼界。」

  「但沒有接到委託卻主動調查命案,這未免太古怪。」

  「那麼我來委託你吧。為了偵辦這個案子,讓另一件事——『尋找盜挖品』稍微擔擱一些也無妨。」

  「哦……」市長如此投入,讓我有些困惑。

  我有點介意小綠。我送她回家後,她一直十分消沉。目睹屍體的打擊對她而言可能還是太大了。她現在好像在自己房間。

  「關於密室之謎,」市長說。「怎麼樣?您破解得了嗎?」

  「我還沒辦法說甚麼。」

  「小綠說您自信十足?」

  「我想應該會有辦法。」

  「太可靠了。」

  市長滿足地悠然吐出煙。淡紫色的煙筆直上升,在水晶燈一帶散去。「天下一先生這樣的名偵探,過去應該也破解過不少同樣的謎團吧?」

  「我是碰過幾次。」

  大雪的山莊、孤島之館——種種情景在我的腦中復蘇。不過這些記憶都不是我的,而是偵探天下一的記憶。

  「不能運用過去的經驗解開這次的謎嗎?既然同樣都是密室,謎底應該也有相通之處才對。」

  「不過實際上卻沒有那麼容易。」我啜飲少許白蘭地。這是醇厚的幹邑白蘭地,彷佛嗅得到法國夏朗德的泥土芳香。

  「密室也有許多種嗎?」日野市長問。

  「可以說是千變萬化。」我回答。「不過精簡後可以區分為七大類別。」

  「願聞其詳。」市長翹起二郎腿,深深地靠坐到沙發裡。

  「第一是實際上並非兇殺案,而是各種巧合重迭在一起,使得案子看起來像是他殺。」

  「原來如此。如果以這次的案子為例,那就是其實是自殺,卻偶然成了密室?」

  「沒錯,但家具不可能自己移動,所以可以排除這個可能性;第二,雖然是他殺,但並非兇手親自下手,而是把被害人逼到自殺或意外身亡。可是就算是這種情形,也無法解釋水島先生自己移動家具製造出密室。」

  「第三呢?」

  「第三是透過裝設在房間裡的機關,自動執行殺人。」

  「這可以排除。」

  「可以排除。射擊水島先生頭部的子彈確實是從握在他手中的手槍發射,而且手槍沒有任何被動過手腳的痕跡。」

  「進入第四類吧。」

  「第四類與第一類相近,是偽裝成他殺,但其實是自殺。也就是為了陷害某人,被害人甚至不惜犧牲性命也要設下陷阱嫁禍他人。然而,因為某些差錯而偶然製造出密室。」

  「這也不可能。如果想佈置成他殺,就不會刻意用書架堵住入口吧?」

  「您說的沒錯。第五種是儘管被害人已經遇害,兇手卻利用錯覺或偽裝使其看起來還活著。」

  「這樣會變成密室嗎?」

  「會的。比方說像這樣的詭計:下雪的夜晚,兇手在別館中的房間槍殺了被害人。為了在下手時不製造出聲音,兇手細心地使用滅音器等工具,然後設下機關使錄音機在一定的時間後自動播放,接著兇手若無其事地與其它人一起談笑,接著時間到了,錄音機播放起來,傳出了槍聲與慘叫。眾人飛奔出去查看時,庭院裡積著雪,上面沒有腳印。到了別館一看,被害人被殺了,兇手再趁機回收錄音機。」

  我說完後,市長叼著煙拍起手。

  「哎呀,太精采了。這也是天下一先生解決的案子?」

  「不,這是把其它案子稍作改編的情節。是非常基本的詭計。」

  「這樣還算基本?真是太深奧了。」本格推理小說迷要是聽見市長這番話,一定會感激涕零。

  「第六是相反的情形。也就是儘管被害人還活著,兇手卻讓目擊者產生人死在房間裡的錯覺,然後打開密室,再加以殺害。」

  「這次的案子不符合這個模式嗎?」

  「不行吧。我們推倒書架時,水島先生千真萬確已經死了。我當下查看過屍體,那不是剛剛遇害的狀態。」

  「既然您都這麼說了,那應該不會錯。」市長噘起下唇點點頭。「那麼最後的第七類是甚麼樣的狀況?」

  「我想第七類很容易用直覺理解,也就是在窗戶、門扉、煙囪等地方動手腳,製造出乍看無法出入的狀況。這一類也包含利用線或鐵絲從門外鎖上內鎖這類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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