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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他並沒有告訴直子要與根岸典子見面的事。若向她提起了,一定會喚起以前的回憶,到時候又會讓她想起藻奈美的死,再想到目前的情況。如果演變成這個樣子,兩人之間的氣氛一定會鬧僵,他想避免這種情況。

  ***

  週六雖然天氣晴朗,陣陣寒風還是冰冷刺骨。平介圍上圍巾就出門了,他說是因公外出。今天是國定假日,所以學校放假,直子坐在暖桌旁打毛衣,這是她的拿手絕活。平介發現她最近在家裡變得不太想念書,也絕口不提考醫學系的事。當然,平介也不過問,他早就知道她會怎麼回答。

  走在路上,陣陣寒風比他想像中還冷,耳朵都快凍僵了,上了電車才松了一口氣。不過,距離約定地點還有幾分鐘的腳程呢!早知道就約在其它地方。

  平介站在飯店咖啡廳的入口,才想到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長相。一名服務生走過來問他:「請問,一位嗎?」

  「不,我找人。」就在他說這句話的同時,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婦女回過頭來看他,並戰戰兢兢地站起來。一身淡紫色針織衣裙,罩著一件同色系的薄外套。

  「請問,您是杉田先生嗎?」

  「是的!」平介點點頭走向她。

  「不好意思,讓您百忙中抽空前來。」她說道,並鞠了躬。

  「哪裡、哪裡,請坐吧!」

  不久,根岸典子點的奶茶送來了。平介則點了咖啡。

  「您的兒子還好吧?」

  「嗯,還好!」

  「我記得那時候他還在念大學三年級,現在應該已經在工作了吧!」

  「不,他去年才考進研究所。」

  「喔……」平介不由得注視對方說道:「真是太了不起了。」

  「哪裡!他說還有許多課程想念,而且想自己打工付學費。」

  「您兒子真懂事。」

  咖啡送來了,平介甚麼也沒放,就直接喝了一口。

  根岸典子有個在研究所念書的兒子,所以目前的年紀應該是五十歲左右吧!仔細一看,她的臉上有許多皺紋,不過五官清秀、氣質脫俗,相信她年輕時候應該是個美人胚子。

  「事實上,我前幾天在兒子的抽屜裡看到一張照片,那是他小時候的照片,大概是四歲的時候照的,而且整張照片裁成橢圓形。」

  啊,平介點點頭,他想起那張照片。

  「我一直逼問他照片的來源。剛開始他說在舊相簿裡找到的,我知道他在說謊,家裡並沒有這孩子小時候的照片呀。後來他才勉強說出杉田先生的事,我聽了之後,嚇了一跳。沒想到發生這種事,我竟然不知道。」

  「他說他不會把跟我見面的事告訴您。」

  「真的很抱歉!如果當時能見到您,就能早點向您說明了。」

  「他已經跟我說了很多啦!包括為甚麼會這麼恨他爸爸……」

  「是啊,但是他並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不對,其實……」根岸典子搖搖頭,歎了一口氣,望著平介說道:「事實完全相反。」

  「相反?怎麼說?」

  根岸典子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

  「杉田先生在那次車禍中失去了愛妻吧!」

  「嗯!」平介應道。

  「太不幸了。其實,那場意外我也應該負一半責任。不過,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補償您。」

  「您的意思是說,梶川先生為了寄錢給您,才會超時工作,引發這場車禍嗎?」

  「嗯……我剛開始做生意的時候,並不順利,資金周轉困難。雖然平常的生活費勉強湊得出來,卻沒辦法供兒子念大學。就在那時候,那個人打電話給我,他知道文也馬上就要參加大學聯考,所以才問我要不要讓文也繼續念書,然後又問我錢夠不夠用。雖然不想靠他,不過還是忍不住把困難全部告訴了他。」

  「所以,梶川先生就替您想辦法了吧!」

  「是的,從那時候開始,他每個月都會寄給我十萬圓。我想,就讓文也念大學吧,哪知道那孩子居然重考,又讓那個人辛苦了一年多。不過,文也也知道不能浪費別人的錢,所以才報考國立大學……」

  「原來如此。不過關於車禍,您根本沒有必要道歉。梶川先生本來就是以贖罪的心情寄錢給您啊!」

  「贖罪……」

  「是啊,以彌補拋棄你們母子倆的過錯。照您兒子所說的,應該是這樣子吧!」

  根岸典子緩緩地閉上眼睛、睜開,然後說道:「不是,正好相反。」

  「怎麼說呢?如果您覺得贖罪這個字眼太強烈了,那就解釋成盡人父的責任啊!我認為父親負擔兒子的學費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根岸典子搖搖頭說道:「不,那個人根本不用負責任。」

  「為甚麼?」

  她舔舔嘴唇,表情顯得有點猶豫。過了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文也他……不是那個人的孩子。」

  「甚麼?」平介驚訝地注視著她。根岸典子則點點頭。

  「那……文也是誰的孩子?他總是您親生的吧!」

  「當然,他是我親生的骨肉。」根岸的表情稍稍和緩地答道。

  「那麼,文也是您和前夫生的吧!不過他從沒提過這件事啊!」平介指的「他」就是文也。

  「戶籍上登記文也確實是梶川幸廣的孩子。」根岸典子說道。

  「戶籍上登記……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子嗎?」對於平介的問話,她點點頭。

  「在嫁給他之前,我在薄野陪酒,文也是我和當時的男朋友生的孩子。」

  「是嗎……」原來她以前是陪酒女郎,難怪衣著打扮相當入時。平介恍然大悟。

  「這麼說,您和梶川先生結婚時,就已經懷孕了?」

  她從皮包裡拿出一條手帕,掩著嘴說道:「我本來以為和前男友已經斷得一乾二淨了,沒想到在婚禮之前,他突然出現,想和我重修舊好。雖然我們早就分手了,不過他發現我要嫁給別人,又覺得捨不得了。」這是常有的事,平介聽了點點頭。

  「不過,當他知道我沒有那個意願時,便要求我陪他最後一次。如果我當時拒絕就沒事了,但是他保證只要我陪他一天,他就不會再來糾纏我,我怕將來會有麻煩,所以就答應了。」

  「然後就懷了文也?」

  是的,她輕聲地說道:「那是發生在婚禮的前三個禮拜,雖然他再也沒出現,可是我卻懷孕了。當我知道自己懷孕時,也很煩惱。因為這個孩子有可能是他的,我本來打算瞞著先生去墮胎。」

  也就是說,這個孩子也有可能是梶川幸廣的。

  「但是當我看到先生興奮的表情,又狠不下心拿掉孩子,最後只好賭賭看了。這孩子也有可能是我先生的。」

  根岸典子不知道何時開始稱梶川幸廣為自己的丈夫,平介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

  「您是從甚麼時候發現他不是梶川先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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