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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一瞬間，現場宛如靜止畫面，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動作。山本扶著欲哭的梶川太太走了出去，有些人抬起頭來望著藤崎，有些人則彼此交頭接耳。

　　大家是怎麼想的，平介並不知道，但是他唯一確定的是，這裡沒有人會因藤崎的那句話而得到解脫。藤崎說了不該說的話，現場的氣氛變得沉悶而冰冷，就連剛才最前排那名發言的婦人，也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無法開口責備藤崎，只能充耳不聞。

　　「呃，那麼……」林田看看每個人並說道：「還有甚麼問題？」

　　§ 11

　　走出飯店時，雨下得更大了。平介撐著傘，獨自往新宿車站走去。

　　買蛋糕回去給直子吃吧……於是平介就在新宿車站附近徘徊。真奇怪，當直子還是以妻子身分活著時，他不曾想過替她買甚麼東西。

　　由於找不到糕餅店，平介決定去小田急百貨公司逛逛。這時，他看到一個女人蹲在車站旁一根柱子附近，是梶川太太。平介以為她身體不舒服，仔細一看，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她蹲在那裡抽煙，還不時把煙灰彈到旁邊的煙灰缸。雖然她的蹲姿不難看，雙腿併攏，但是一個女人蹲在公共場所抽煙，實在不雅觀。或許她太累了吧！雖然年紀約在四十歲上下，但是駝著背的身影看起來像個老太婆。

　　平介決定視而不見，但是太遲了，那女人似乎已經瞄到他了。女人的眼神空洞，嘴巴微張，好像還輕輕地叫了一聲。啊！

　　平介只好低著頭。她一定是在電視上看過他。

　　女人立刻站起來，並對他點頭致意，然後快步走開，似乎想逃離現場。

　　但是才一跨步，她就一個站不穩，雙手在空中舞動著，然後跌倒在地，接著便發出微弱的呻吟。

　　平介趕緊沖上前去。路上的行人不斷地投以好奇的眼光，但是，願意出手相助的只有平介而已。

　　「你還好吧？」平介握著她問道。

　　「啊……是啊，我沒事。」

　　「你剛才差點暈倒。」

　　「是啊，突然站起來，有點頭暈。」可能是蹲久了又突然站起來的緣故吧！而且她看起來沒甚麼體力。

　　「請抓著！」他伸出了右手說道。

　　真不好意思，她說完便抓著他的手準備站起來。一瞬間，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而且立刻跌坐在地上，撫摸著右腳。

　　「腳扭到了嗎？」

　　「沒有，沒關係！真的……」她試著自己站起來，但是好像很痛的樣子。平介好不容易將她扶起來，但是她好像不太能走路了。

　　「你家住哪裡？」平介問道。

　　「啊……沒關係，你不用擔心。我自己可以回去！」

　　「呃，還是我來幫你吧！」

　　梶川太太似乎很堅持，不想讓平介來照顧自己。她的心情他能體會，因為他也很想撒手不管，但是以她現在的情況，又怎能放任不管呢？

　　「你住哪裡？如果你不說，我就真的沒轍了。」他試著用一種較嚴肅的語氣說道。她稍稍遲疑了一下。

　　「呃……在調布。」

　　「調布。那跟我同方向，我們坐出租車好了。」

　　「啊，不用了，我沒問題，可以走路回去。」

　　「不可能啦！很多人在看了，你還是照我的話做吧！」

　　她的隨身物品是一個黑色手提包、百貨公司紙袋和一把摺傘。平介的右手拿著這些東西，左手攙扶著她，兩人慢慢往前走。

　　＊＊＊

　　在車上，他們幾乎沒有交談。她能說的就只有「真的很抱歉！」這句話，而平介每次都回答「哪裡！」

　　車子停在一棟二樓公寓前。那是一棟木板組合而成的建築物。

　　平介原本打算付車錢的，但是梶川太太堅持要付，結果兩人平均分攤。

　　她說：「我在這裡下車，你可以直接坐回去。」但是平介還是陪她下車。她住在二樓，兩人費盡力氣才爬上二樓。此時，她又說：「不能就這樣讓你回去，請進來喝杯茶吧！」

　　「啊，不用客氣了，我把東西放好就走。」

　　「怎麼可以，讓你特地送我回來……我馬上叫人泡茶。」

　　這句話讓平介很好奇。馬上叫人泡茶？

　　門旁掛著一個名牌，寫著梶川幸廣，旁邊寫著征子、逸美。征子應該是這位女士的名字，逸美應該是他們的女兒吧！門一開，梶川征子就大喊：「逸美、逸美！」裡面馬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短髮、中學生模樣的女孩子跑了出來。她穿著牛仔褲與運動上衣，一見到平介，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梶川征子向女兒說明事情的始末，逸美卻一臉不耐煩。

　　「反正你先替杉田先生泡杯茶，再把座墊準備好。」梶川征子命令道。平介覺得此刻的氣氛很尷尬。

　　梶川征子低著頭對他說：「請進來喝杯茶，拜託！」

　　她一臉憔悴地懇求他，平介覺得如果再推辭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於是脫掉鞋子說道：「那就打擾一下囉！」

　　梶川家的格局屬￿二房一廳。一進門便是略為寬敞的飯廳兼廚房，裡面有兩個並連的房間；一間洋室、一間和室。平介心想，他們家的佛龕應該放在和室吧！因為裡面飄出線香的味道。

　　突然間，梶川征子蹲了下來。平介以為她又頭暈，其實她是跪在他面前。

　　「杉田先生……這次實在太對不起您了。關於尊夫人，我不知道該如何向您道歉才是。」她還邊說邊磕頭。

　　「梶川太太，別這樣子，快起來，拜託！」平介抓住她的手，將她扶起來。難道她是為了向我下跪才要求我進屋嗎？

　　扭傷的腳好像很痛的樣子，她叫了一聲：「好痛！」便皺起眉頭。

　　「啊，你還好吧！」平介慢慢地扶著她，讓她坐在椅子上。

　　梶川征子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無法好好向您致歉。」

　　「真是的，請你以後別再做這種事了！」平介說道。

　　沉悶的氣氛彌漫著屋內。水壺發出了水滾的聲音，逸美將瓦斯關掉，拿出茶壺開始泡茶。

　　她把一杯茶端到平界面前。那只杯子看起來像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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