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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46

  功一在東京車站旁的一家大型書店站著翻閱書籍,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門口。

  戶神行成在約定前五分鐘左右出現,身穿灰色西裝。他一進書店就直接往樓梯走去,二樓有個附設的咖啡座。

  依目前觀察不像有警方的人跟來,確認之後功一才搭上手扶梯,想探探咖啡座的狀況。

  約半數座位都有人,戶神行成坐在靠角落的位子,雙眼直盯著入口處。

  功一到二樓後,又搭手扶梯下到一樓,再從和咖啡座相連的樓梯走上來,避開行成的目光,在入口附近挑個位子坐下。

  女服務生隨即上前招呼,功一點了可樂。

  行成看著手錶。他面前放著一杯冰咖啡,似乎還沒動過。

  功一再次環顧店內狀況,所有人看來都是一般顧客,不像有刑警偽裝。他心想,如果真遇上了也沒辦法,只要盡可能避開萩村或柏原就好,正因如此才會這麼謹慎行事。

  看到女服務生端來可樂,功一立刻起身。

  「不好意思,我剛沒看見朋友已經先到了。」他對女服務生說完便逕自走向行成那桌。

  行成一臉意外,睜大了眼睛連忙想站起來。

  「別那麼客氣。」功一笑著在行成對面坐下。

  女服務生隨後將可樂和賬單放在桌上。

  看得出行成大大吐了口氣。

  「你做事真謹慎,應該早就看到我了,但還是先在其它位子上觀察了一會兒。」

  「因為一直以來都不太能信任他人,這也算一種處世哲學。對我們這種得靠自己活下去的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

  行成眼裡閃過精光。「你父母不在了嗎?」

  「是的。」

  「所以你——」行成雙眼直盯著功一,「姓有明吧?」

  功一直視著對方的目光,快速在腦中思索。

  接到行成的來電是在將近一小時前,說是想碰個面談談矢崎靜奈的事。他似乎發現接電話的並不是CORTESIA.JAPAN 的春日井,卻也沒有多問甚麼。或許他早猜到,既然和靜奈相識是經過安排,那麼春日井也是虛構的人物,背後肯定有人操縱一切。

  功一決定見了行成再斟酌要不要承認自己就是有明。不過,這麼一來所有判斷便只能憑直覺。

  「算是如你所料吧。我聽矢崎靜奈說了,食譜筆記那件事沒能成功,實在太遺憾了。」

  「這整件事簡直像晴天霹靂,沒想到和她相識的背後居然有這樣的計劃,看著一無所知且還對她傾心的我,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

  「很可惜,我沒有那種閒工夫,光想著怎麼揭發戶神政行的罪行,已讓我傷透腦筋。」

  「提到這件事,為甚麼要弄得那麼複雜呢?如果認為家父神似兇手,報警不就行了?」

  「光憑長相神似這一點,警方是不會行動的。」

  「因為這樣,你才想把物證藏在我家吧。不過,說來真奇怪,在你策劃的這段時間,警方已經來過捨下和家父談過幾次,還帶來一隻舊金表供指認。難道這些也和你有關?」

  「你想太多了。那跟我無關,警方也曾拿那只金表給我看,但我從來沒見過。我也是最近才曉得警方終於盯上戶神政行,基於甚麼原因,他們也不願透露。總之,對我們來說算是搭上了順風車,如果接下來府上遭到搜索,同時再起出那本食譜筆記,一切就太完美了。」

  行成認真地聽著功一的話,雙眼似乎想看穿功一的內心。

  「你一口咬定家父是兇手的證據,就是那道牛肉燴飯嗎?」

  「沒錯,那個味道絕不只是碰巧雷同,唯一說得通的,便是其中一家模仿。至於抄襲的是哪一方,不用多說也很清楚吧。」

  行成嘴角扭曲,顯得十分苦惱。「家父是之後才做出那個口味的,這點我也知道。」

  「那麼,你也能瞭解我的心情吧。」

  行成低下頭,端起那杯冰咖啡。但他沒喝,又抬起頭。

  「請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原先想讓警方搜出物證的計劃顯然已經失敗了。」

  「關於這次計劃,檢討起來是花招耍過了頭,所以接下來我打算光明正大地從正面攻擊。還好警方對戶神政行的懷疑似乎又加深了,只要積極配合調查,最後終究正義必勝吧,也只能這樣相信。」

  正義,功一對這兩個字實在沒好感,但他還是刻意用了。

  「不過,沒證據了吧?」行成的目光帶著試探。

  功一抓起杯子,咕嚕喝了一大口可樂。冰塊已經融化,味道也隨之變淡。

  「現階段沒有絕對性的物證的確是事實,不過,還有最後的王牌。」

  「王牌?」

  「當初兇手留了件東西在凶案現場忘了帶走。實際上也可能不是忘記,只是沒帶走而已,因為查證顯示指紋已被擦去。兇手應該是認定只要不留下指紋,就無從搜查起吧,當年的科技確實也僅止於此。因此,警方一直以來對於那樣物品的處理方式,也真像忘了它的存在。不過,隨著時代變遷,科學辦案也有飛躍性的進展,現在除了指紋也有其它鎖定兇手的方法。」

  「指紋以外……像是DNA鑒定嗎?」

  聽行成這麼說,功一用力點頭。

  「如同一般所知,可以用頭髮或血液鑒定出DNA,事實上目前最新的技術更驚人,似乎光憑汗水、污垢或是手指分泌的油脂,都可以用來鑒定。換句話說,即便擦掉指紋,但若附著有剛才說的那些物質,一樣能查出東西是誰留下的。」

  能夠流利解釋這麼一大串,是因為這些內容功一出門前才剛推演過。

  功一口中兇手忘了帶走的,就是案發當晚遺留在「ARIAKE」後門邊的塑料傘。那把傘極有可能是兇手的,卻沒能成為搜查的有力證物。目前警方怎麼處理那把傘,功一並不清楚,也不確定他們是不是討論過剛才功一說的搜查方式。

  然而,功一既然要和行成對決,得有張重量級王牌在手。如果對方知道自己手上已經沒有任何武器,搞不好就會報警,說出靜奈的事。這麼一來,警方的目標恐怕便會從戶神政行轉向功一兄妹。

  「那樣兇手忘了帶走的東西是甚麼,不能告訴我嗎?」行成問道。

  「當然,哪有人會笨到把底牌掀給對手看呢。」

  功一覺得虛張聲勢的策略可能成功了,只要行成感到一絲不安,就達到了預期的目標。戶神政行應該知道自己將塑料傘忘在凶案現場沒帶走,想必當時情況相當急迫。這下子如果他採取甚麼行動,或許會製造一個切入的契機。

  只見行成眉頭深鎖,陷入沉思,一會兒之後像是下定決心般抬起頭。

  「有明先生,你還有意願再試一次嗎?」

  「甚麼?」功一滿臉困惑。「再試一次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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