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流星之絆 | 上頁 下頁 | |
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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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還沒。對了,今天有點事想請教您,不過先來兩杯咖啡吧。」功一豎起兩根手指,同時在吧台前坐下。 泰輔也在一旁坐下,依舊一臉茫然,因為來這裡的路上,功一甚麼都沒說。 「這附近以前是不是有家叫做'sunrise』的咖啡廳啊?」功一問。 老闆邊沉思邊沖泡咖啡,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回答,「哦,對啊。」 「的確有家叫做'sunrise』的咖啡廳,在前面那棟大樓裡,不過現在已經沒嘍。」他意有所指地露出微笑。 「是因為涉入那個案子才倒的吧?」功一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對啊,就是那個案子,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嘛。那時候我們也受到牽連,還被懷疑店裡也幹同樣的勾當。」 泰輔用手肘輕輕撞了下功一側腹。「『那個案子』是甚麼啦?」 「待會兒再告訴你。」 功一喝著老闆送上的黑咖啡,複雜的思緒在腦中團團糾纏。終於找到戶神政行和「ARIAKE」的交集了!不過,這對功一來說卻是一段苦澀的回憶。 四年前,橫濱有個外圍集團被舉發,賭客名單中赫然出現「有明幸博」的名字。 那個外圍集團的地盤是一家擺設有電視機的咖啡廳,讓顧客們在觀看賽馬實況轉播的同時,也能購買莊家自行販賣的馬票。至於那家咖啡廳的店名,當時的報紙也曾記載,就叫「Sunrise」。 § 24 「我搞不太懂耶。外圍是幹嘛的?我是聽過用電視賭博啦。」靜奈躺在床上問,雙手還抱著泰輔平常慣用的枕頭。 「就是私人的賽馬。」泰輔答道。 「私人的?是說幾個人用自己的馬下注,賭哪匹跑得快嗎?」 「不是啦,怎麼可能是這麼奢侈的玩法,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就是不懂嘛。」靜奈噘起嘴,看著功一。 「知道一般的賽馬是怎麼回事嗎?」功一問她。 「一般的我知道啊。」靜奈回答,「預測哪匹會跑贏,然後買馬票,猜中了可以拿到獎金,對吧?只是我沒實際買過。」 「所謂外圍,原本指的是負責中介馬票買賣的組織。客人預測哪匹馬跑贏後會下注,外圍組頭再根據下注內容買馬票,贏得的獎金當然就交給客人。」 靜奈在床上翻了個身。「換句話說,他們是幫那些懶得自己下注的客人買馬票嘍?」 「對客人來講確實有這種好處。」 「那組頭是賺手續費嗎?」 「不是,基本上不收手續費,如果提出這種要求,客人會乾脆自己下注吧。」 「所以,只為了讓咖啡廳生意好,才提供這種服務嗎?」 功一看著靜奈,露出賊笑。「這應該是用來做為一旦被舉發時的藉口吧。」 「嗯?甚麼意思?再講得簡單易懂一點啦!」 「外圍組織有很多種,我剛說的是最基本的。不過,這麼一來組頭完全沒賺頭,對客人而言,優點也只是省下自己下注的麻煩。為了雙方有利可圖,於是,組頭把中獎馬票的賠率拉得比正規下注時還大。賽馬這種合法賭博的下注金額約有四分之一會被當稅金扣掉,做為營運的費用;也就是說,下注一百塊時,實際賭注只有七十五塊。反觀外圍組織因為能降低這部份的成本,賠率自然可以拉高,這下子便多了吸引客人向外圍下注的優勢。」 「這樣組頭大哥不就虧了嗎?」 聽到靜奈竟然稱那些人是「組頭大哥」,功一忍不住笑了出來。 「如果乖乖照客人的指示下注當然會虧,但如果不甩客人,而是暗中照自己的想法下注呢?當客人猜錯、組頭卻猜對時,那筆獎金就能進到自己口袋。」 「但也可能出現自己猜錯的狀況啊。」 「當然會有這種情形,所以比較保守的作法是只收客人的賭資,組頭實際上不再下注。如此一來,賭資就能一毛不少地進到組頭口袋。」 「萬一客人中獎了怎麼辦?」 「那就只能乖乖把獎金吐出來啊。不過,現實生活中賭馬沒那麼好中獎,雖然客人的預測偶爾可能很准,但絕大部份都是落空。長遠看下來賺的一定是組頭,賽馬就是這麼回事,所以JRA【注:Japan Racing Association,日本中央賽馬協會。】才會這麼賺錢。話說回來,為了預防客人中了像萬馬券【注:指賠率為一賠一百的冷門馬票。因為日本馬票一單位一百圓,一百倍的馬票就稱「萬馬券」。】之類的高賠率獎金,外圍組織實際上應該也先買了保險吧。」 靜奈趴在床上,腦中整理著剛才功一說的那些話,一會兒之後忽然翻身躺著。 「那個咖啡廳叫甚麼名字啊?」 「'sunrise』嗎?」 「嗯,也就是說,那個'sunrise』幹的就是大哥說的事嗎?」 「我猜八九不離十。」功一把椅子一轉,正對著計算機屏幕,上網連到新聞搜尋網站。「報導上是這麼寫的——該店店員接受賭客下注後,將預測的跑道和馬匹號碼填入專用收據裡,再將收執聯交給賭客。中獎者可獲得較正規高出百分之五的獎金,不過實際上他們根本沒下注。跟我說的一樣。」 「那麼,爸爸經常泡在那裡嗎?」靜奈臉色沉了下來。 功一皺起眉頭。「既然名字出現在賭客名單上,應該是常客吧。」 靜奈用力搖著頭,把懷裡的枕頭往牆壁一扔。「我才不相信!我從來不知道爸爸會賭馬。」 功一和泰輔對看了一眼。看到弟弟臉上那抹交雜著憤怒及哀傷的神情,功一心想,自己這時應該也是相同的表情吧。 「因為靜當年還小……」泰輔低聲說著。 靜奈坐起身來,直瞪著他。「甚麼?到底怎麼回事?」 但是,泰輔卻沒作聲,只用求助的眼神看著功一。或許他不太想親口說出那段往事吧。 功一在計算機桌上撐著下巴。「老爸是個超級賭徒,尤其一提到賽馬就像變了個人。」 「我從來沒看過。」靜奈語氣強硬地反駁。 「所以才說是靜還很小的時候啊。老爸只要店裡公休便往賽馬場跑,常一大早出去直到晚上才回來。聽老媽講,他每輸錢就喝得爛醉,贏錢又會在外面亂花,兩人經常為這種事大吵特吵,不過老爸卻始終戒不了。」 「可是我記憶中從來沒看過這種事,那表示他戒了吧?」 「戒了啊,因為被寫在作文裡了。」 「作文?」 「大哥,那件事不必講啦。」泰輔用力搖著手。 「不講清楚靜聽不懂嘛。」功一對著靜奈繼續說,「泰輔在作文上寫過,爸爸每到公休日就往馬場跑,害他覺得很孤單,真希望爸爸陪陪自己。結果他們班導師還特地來家裡,請爸媽要設法改善。老爸聽到這件事也沮喪很久,最後答應我們和老媽以後不再賭馬。」 「騙人的吧……」或許是和記憶中的父親形象相距太遠,靜奈看來受到不小的打擊。 泰輔咋了下舌。「這種事有甚麼好騙的。我在作文裡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後來還惹火了老爸,老媽也為這件事氣得要命……」 「當時家裡可真是鬧得雞飛狗跳。」功一苦笑。並不是所有的回憶都甜美,但不可否認,這確實也是家人共同生活時留下的珍貴一頁。 「不過,最後老爸還是沒戒掉賭馬。」泰輔緊咬著嘴唇,「雖然沒往賽馬場跑,卻換了一個更近、更方便的地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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