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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令尊是怎麼開發出現在的口味呢？能談談當時的甘苦嗎？」

　　行成切著小羊排的手停下來，眼神像是回到遙遠的過去。

　　「坦白說，這段歷程我沒仔細問過，先前還以為是有甚麼靈感，一問之下他才說沒有，只是不斷地嘗試錯誤，最後才找出這個味道。」

　　「這是在開第一家『戶神亭』之前的事嗎？」

　　「當然啊，牛肉燴飯是一開幕就有的菜式。」

　　但也不能確定當時和現在的牛肉燴飯是相同的吧，靜奈試著旁敲側擊：

　　「這麼說，戶神先生在『戶神亭』開幕前便吃過那道牛肉燴飯嘍。」

　　「應該是吧。」行成的回答聽起來有所保留。

　　「請問，應該……是甚麼意思？」

　　「老實講，我真的不太記得。」他難為情地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小時候我對家裡的生意完全沒興趣，不僅如此，甚至還曾討厭身為廚師的父親，希望他能和其它父親一樣打領帶去上班。大概是這個緣故，我對童年時他做的菜幾乎沒甚麼印象，直到餐廳生意大好之後，才開始吃員工伙食當晚餐，先前大都還是吃母親親手煮的菜。身邊的朋友常羡慕我家開洋食餐廳，不過每天聞著肉醬味沒多久就膩了。」

　　靜奈聽了雖然點點頭，卻回憶起自己正好相反，小時候放學一回到家，聞到廚房裡飄來的肉香就沒來由地開心，也很愛吃爸爸做的菜。

　　話說回來，也可能是當年靜奈還小，如果幾年下來都聞著相同味道，說不定想法會變得跟行成一樣。

　　這些暫且不提，就目前聽到的感覺，行成似乎不記得「戶神亭」剛開幕時的牛肉燴飯口味。

　　根據功一的說法，「戶神亭」生意好轉與「ARIAKE」發生強盜兇殺案幾乎是同一時期，很難忽視這點和兩家餐廳牛肉燴飯口味酷似之間的關係。

　　靜奈腦中不經意地閃過一個念頭，不由得屏住呼吸。

　　難道戶神政行是為了取得牛肉燴飯的食譜才在當晚潛入有明家？他不知從哪裡打聽到那本食譜筆記的存在，打算行竊時卻被有明夫婦撞個正著，情急之下便將兩人殺害，會不會是這樣呢？

　　不過，靜奈立刻發現這個推理有許多矛盾之處，因為食譜筆記並沒有被偷走，現在是功一持有，而兇手應該沒時間在案發現場抄寫，且「ARIAKE」店內也沒有複印機。

　　何況，不管是多美味的料理，難道真值得為此殺人嗎？這才是最大的疑問。

　　「怎麼啦？」行成問她，「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沒甚麼，只是剛好想到一件事。不好意思。」

　　「那我就放心了。」

　　看著行成開朗的笑容，靜奈心想，為了找到證據，只能更接近戶神政行。

　　吃完甜點之後，她藉口上洗手間離席，檢查了一下手機來電，發現有一封泰輔傳來的簡訊，寫著要她趕緊聯絡。靜奈隨即撥了電話，「你在哪？」聽得出來泰輔的聲音有幾分怒氣。

　　「在麻布十番的一家餐廳裡。」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咋舌聲。「幹嘛不聯絡？不知道你在哪裡要怎麼跟蹤？」

　　「對不起啊，我忘了。」

　　「搞甚麼，太不像你的作風了吧？為了預防萬一，我得隨時盯著你才行呀。」

　　「知道了啦，這點小事。不過，我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你怎麼這樣說？萬一出了錯就無法挽回耶。」

　　「跟你說我知道了嘛。打太久會讓人起疑，我掛嘍。」還沒等到泰輔回答，靜奈就直接按下結束通話鍵，之後更乾脆關機。

　　嘮嘮叨叨，煩死了——她在心中暗罵，又側了下頭思索，的確不太像自己的作風。

　　§ 22

　　行成回到目黑的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和高峰佐緒裡聊得很愉快，吃完甜點還喝了咖啡，在餐廳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對，說暢談並不正確，真正的理由是自己不想和她道別，才拚命找話題聊下去。還好佐緒裡對於餐廳經營及「戶神亭」很有興趣，因為話題幾乎都繞著這些打轉。

　　說實在的，出了餐廳之後行成還想邀她去其它地方，麻布附近有幾家常去的酒吧，但卻怎麼也開不了口。最初提出共進晚餐的是佐緒裡，但行成不想搭這個順風車，認為如果想邀她去喝杯酒，應該一開始就要營造出約會的感覺才對。

　　話雖如此，行成心中不可否認的確有些懊惱，再也找不出約她的藉口了。感恩餐會已經邀請她出席，開幕前的麻布十番分店剛才一起去看過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倒也能邀請她出席麻布十番分店開幕慶祝會，但那還要等上一陣子，況且即使當天她願意來，行成自己也一定忙得沒空好好聊天吧。

　　在一股五味雜陳的情緒下，行成走進家中玄關，寬敞的門口放著一雙父親政行的黑色皮鞋。

　　戶神政行正在客廳裡看一些數據，應該是各分店的營運報表吧。行成覺得父親近來不再是個廚師，而完全成了個經營者。

　　母親貴美子從廚房走出來。「你回來啦，在外頭吃過晚餐了嗎？」

　　「嗯，跟熟人碰面後順便一起吃了。」

　　貴美子皺起眉頭，抿了抿嘴。「那也打個電話回來說一聲呀，我還幫你留了生魚片呢。」

　　「抱歉啊，我帶那個人去看了麻布十番的店，後來就直接去吃飯，中間沒機會打電話回家。」

　　看著報表的政行聽到後抬起頭。「你帶外人去看麻布十番分店？」

　　「沒關係吧，又沒甚麼好遮掩的。況且那個人能給我很有建設性的意見，老爸也見過啊，就是高峰佐緒裡小姐。」

　　「哦，是那個女孩呀。」政行想起來之後，直盯著行成。「你們很常見面哪。」

　　「也沒那麼常見啦，今天是對方跟我聯絡的。我不是說過前幾天在感恩餐會上，有位客人突然身體不舒服嗎？其實就是她，那天我送她回家，她才打來表示要當面道謝。」

　　「嗯，是這樣啊。」政行嘴上這麼回答，似乎欲言又止。

　　「看來這女孩很懂事呢，是個怎麼樣的人？」貴美子問道。

　　行成心想這下事情麻煩了。他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應該別說出和佐緒裡碰面的事。母親貴美子從以前就這樣，只要一提到女孩子，即使對方跟行成沒甚麼關係，也一定會馬上追問不休。

　　「在品酒會上認識的，還在念書啦，除此之外我也不清楚。」

　　「都一起吃過飯了，怎麼可能甚麼都不知道。」

　　「我只是為了新分店開幕，想聽聽年輕女孩的意見而已，沒必要追著人家問東問西的吧，這樣反而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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