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拉普拉斯的魔女 | 上頁 下頁 | |
三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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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沒有其它人?足球隊的川上呢?他是守門員,聽說是你最好的朋友。他說等你清醒了,他想來看你。要不要我帶他來?」 謙人停頓了一下,才開始寫回答。他終於寫好了。 (我不想。) 「你不想?不想甚麼?」 他的回答是(我不想談這些事)。 我發現謙人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羽原博士在我身後說: 「請不要再問人際關係的問題。」 對謙人來說,談論他不記得的事似乎只會造成他的痛苦。 我點了點頭,再度看著謙人。 「好,不談這些。那聊聊你喜歡的事,你想聊甚麼?」 停頓了一下,光標在計算機屏幕上移動。 (我累了,想休息。) 我這才想到,這些作業對謙人來說,也很耗費體力。 「喔,對喔,沒錯,不好意思。好啊,你休息吧。」 然後,我對他說:「謝謝。」 我看著計算機屏幕,期待謙人也會寫(謝謝),但光標沒有再移動。我看著謙人的臉,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 青江歎了一口氣,輕輕搖著頭。 值得紀念的父子交談並不如甘粕才生期待的那麼感人,雖然兒子清醒,終於能夠溝通是極大的喜悅,但如果兒子根本不認識自己是他父親,根本稱不上恢復了家庭關係。 之後的部落格文章也記錄了甘粕才生努力喚醒謙人的記憶,但謙人的記憶無法恢復。謙人的康復越來越明顯,終於能夠發出聲音,手腳也能夠活動了,但仍然想不起過去的任何事。不,應該說,謙人對自己的過去毫無興趣,甘粕才生寫下了以下這段文字。 *** 謙人想要活出和過去完全不同的人生,獲得重生的他只關心如何提升自己的能力,只專注於這一件事。他熱心複健,只要一有空,就進行言語發聲練習,對計算機也能夠運用自如,他玩遊戲、上網瀏覽、看影片。病房內出現了半年前難以想像的景象。 「太難以想像了,只能說是奇跡。」 羽原博士看著我的臉,興奮地說道。 「我曾經治療過多名持續性植物狀態的病患,靠我的手術康復的病例也不少,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病人能夠恢復得這麼好。我們檢查之後發現,他大腦損傷的部分幾乎完全修復了。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會這樣,這是極其珍貴的病例,我已經向大學申請了預算,想要徹底進行調查,這樣就可以減輕你的經濟壓力,你願意提供協助吧?謙人已經同意了。」 我回答說,當然願意協助。在回答的同時,忍不住感到空虛。協助?我能夠提供甚麼協助?不,我甚麼都不做才是「協助」吧? 經濟壓力根本不是問題,原本就打算為了謙人,可以耗盡所有的家財,如果能夠因此找回唯一的家人,簡直太便宜了。 我能夠找回我的兒子嗎? 每當我走進病房,謙人渾身都散發出憂鬱。雖然他從來沒有明說,但我可以感受到,他一定覺得這個整天和他聊往事,「自稱是父親的中年男人」很煩。 如果謙人的記憶恢復,我無論如何都想問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萌繪自殺的理由。雖然曾經去了很多地方,向很多人打聽,但最終還是不得而知,所以謙人是唯一的希望,也許萌繪有甚麼只有家人才知道的秘密。 但是,如果謙人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問他這種問題也是枉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經有過姊姊。 「我是不是不要再來這裡比較好?」 我鼓起勇氣問道。 (不知道,我無所謂。) 我感到愕然,但我拚命克制著,努力不讓心情流露在臉上。因為謙人現在已經能夠瞭解他人的表情。 「你無所謂嗎?是喔,原來是這樣。」 我若無其事地說道。 (對不起。) 看到屏幕上的這一行文字,我覺得一個季節已經結束了。 *** 這是部落格倒數第二篇文章,然後就是那篇置頂的文章『我決定一個人出門旅行一段日子』。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青江終於恍然大悟,他終於瞭解最新一篇文章中『甚至是奇跡似恢復的謙人,對我來說,都已經是過去。對我而言的兒子,並不是目前的謙人;如同對現在的謙人來說,我並不是父親一樣』這段話的意思了。 甘粕才生也許覺得即使陪伴在兒子身旁,也無法對他有任何幫助。謙人獲得了重生,準備邁向新的人生,自己的存在只是阻礙。 那必定是痛苦的決定。對甘粕才生來說,那是第二次和家人訣別。第一次是告別妻子和女兒,第二次是向兒子的心告別。他克服了這一切,向未來踏出了一步。 無法得知這對父子之後的情況,部落格的文章到此結束,而且至今已經過了六年。不知道甘粕才生目前人在哪裡?在做甚麼?不知道謙人康復到甚麼程度? 不,還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是,這個部落格中所寫的一連串故事和最近發生的硫化氫事故到底有甚麼關係?乍看之下,似乎沒有任何關係,但青江無法忽略散落在這些文章中的關鍵詞。 在溫泉地的硫化氫事故中喪生的兩名被害人都和電影導演甘粕才生有關,甘粕才生的妻子和女兒因硫化氫而死,倖存的兒子被天才醫生羽原全太朗救了回來,醫生的女兒羽原圓華前往發生硫化氫事故的溫泉地尋找一個年輕人—— 不行。青江搖著頭。他完全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無論怎麼排列那些關鍵詞,似乎都無法拼湊出一個故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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