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黎明破曉的街道 | 上頁 下頁 | |
三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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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有多少對夫妻?具體數字我不知道,但不管怎麼分類,我們應該都會列入「標準」組吧。生活不愁吃穿,但也談不上富裕,存款和貸款都有一些。老公的職業是上班族,公司是一部上市【注:一部乃東京證券交易所第一部的簡稱。日本有數種股市,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東京證券交易所(東證)。東證分為第一部和第二部,規模大、信用高的公司屬第一部,規模較小的公司則在二部上市。】,起碼不用擔心公司破產。 對於這樣的標準生活,有美子似乎很滿足,她深信一定會有與昨日、今日一成不變的明天來臨。對於劇烈的變動、預期之外的突發事件,她毫無所求。 這樣的妻子,或許令我感到少了甚麼,明知一成不變的平凡日常應該珍惜,但是思及今後的人生有多麼漫長時,不可否認的是我的確也會眼前驀然發黑,一想到十幾二十年後還是同樣過著無聊的每一天,不誇張地說,我甚至感到恐怖。 移師餐桌的我面前放著咖哩飯,我邊看電視新聞,邊吃,吃著迎合兒童口味的咖哩飯。 這樣的生活我並不是沒期待過,婚前我曾有種種想像,下班回家吃的晚餐總是配合小孩的喜好令人倒盡胃口——就連這種事其實我也想過。但當初想像時,甚至對這一天的來臨滿懷期待。打造平凡家庭曾是我的夢想之一。 為何當時能夠那麼想呢?現在回想起來我深感不可思議,同時也不免陷入自我厭惡,不解現在為何無法再那樣想。 當我默默吃咖哩飯時,有美子坐在旁邊喝茶、看雜誌。我朝她看的雜誌瞄了一眼,「私立小學各種排行榜」這個標題映入眼簾。 「吶,你覺得搭電車通學怎麼樣?」彷佛一直在等我吃完咖哩飯,有美子迫不及待地問。 「甚麼怎麼樣?」我的臉還是對著電視。 「園美,你覺得她行嗎?」 「這個嘛,我也不清楚。」 「如果中途不用換車倒還安心,假使要換兩次以上的電車,那就有點不放心了,對吧?」 「別讓她去念那麼遠的學校不就好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地點適中的地方沒有學校所以也沒辦法呀。嗯——習慣了應該不成問題吧,縱使稍微遠一點。」有美子盯著雜誌唉聲歎氣。 她的語氣雖然是在找我商量,但並不是真的在徵求我的意見,只是在確認自己的想法,她會問我,純粹只是想把整理過的想法說出口罷了。她若真有向我尋求甚麼,要的也只是支持她的意見吧。 我吃飽了,我說著起身,走向浴室。泡在浴缸中,我想了很多。 如果我提出離婚,有美子會作何反應呢?說不定會放聲大哭。以前,在我們交往過程中一度曾認真分手,當時她雖未掉淚,但兩眼通紅。 她當然不可能爽快同意。有美子會向我要求甚麼呢?首先應該是要求我和第三者分手吧。但是,縱使那樣也不可能重回原有的平穩生活,等待我們的只有對彼此而言都很尷尬苦惱的人生。 到頭來,她恐怕還是會做出「離婚是唯一選擇」的判斷吧,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她會提出種種條件。園美她應該會自己撫養,包含養育費在內,肯定也會要求生活上的保障。當然,她應該也會要求精神補償費吧。 如果真的演變成那樣,我也只能盡力滿足她的要求。畢竟,百分之百是我的錯。 洗完澡後,我在寢室打計算機。我上網試著搜尋了一下出租住宅,最好能找個房租便宜、上班不會交通不便、又容易和秋葉見面的地點。就我一個大男人住,所以房間不用太大。 趁著搜尋數據的空檔我環視寢室,買來不過兩年多,還留有新房子的氣息。這是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自己的房子,買下這個時,心情就像是達成了一項人生的重大使命。 如果要離婚,這個房子也不得不放棄,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翌日,我正在工作,背後傳來男同事的聲音。 「仲西小姐,有你的訪客。接待處那邊打電話過來。」 身為派遣社員的她會有訪客倒真稀奇,我連忙豎起耳朵。 「是甚麼人?」秋葉問。 接電話的男同事問明對方的姓名之後對秋葉說:「是一位蘆原先生,據說是令尊的朋友。」 我暗自一驚,蘆原——這個名字很耳熟,蘆原刑警,上次在「蝶之巢」見過的刑警。 秋葉接過電話,講了幾句話後,走出辦公室。她一定是要去見蘆原刑警。 我一邊處理事務工作,但心情卻忐忑不安。那個刑警到底找秋葉有甚麼事?居然還特地追到這種地方來。 我試著回想上次遇到蘆原刑警時的情形。蘆原刑警為何至今還在追查那起案件呢?如果說是因為沒破案,那我的確無話可說,但我不明白他何以緊咬著秋葉不放,就算是眼見時效將至所以急著破案,難道他真以為事到如今還能從她這裡得到甚麼線索? 我怎樣都無法專心工作,最後索性從椅子站起。明知沒有人在看我,我還是做出小動作假裝要去上廁所,就這麼直接走向電梯間。 接待廳在一樓,我站在接待廳的入口朝裡窺視,方桌像學校教室一樣排排放,一半都坐了人。 我看見秋葉了,蘆原刑警背對著我。我聽不見他在問甚麼,只見秋葉一直垂著頭,做出簡短回答。看起來,頂多只有是或不是這種簡短答覆,她的表情很僵硬。 蘆原刑警起身,秋葉也抬起頭,我連忙躲起來。秋葉走出了接待廳,確定已看不見她的身影後我才走進接待廳。蘆原刑警正要從訪客出入口走出去。 我隨後追上,出聲喊他:「蘆原先生。」 硬邦邦的背部倏然一動,他的國字臉緩緩轉向我。一瞬間,他好像認不出我是誰。但不久,那張臉上就露出殷勤的笑容。 嗨,蘆原刑警揚聲。 「上次不好意思,呃,我記得你是渡部先生,是吧?」他朝我背後瞟了一眼後,像在刺探甚麼的目光轉向我。「你是陪仲西小姐下來嗎?」 「不,她毫不知情。那天我和你見過面的事,我也還沒告訴她。」 「這樣嗎?那又是為甚麼?」 「因為我一直找不到適當時機提起這個話題。」 因為我滿腦子只想著情人節——這種話我終究說不出口。 「今天,你找她有甚麼事?」 我這麼一問,蘆原刑警露出奸笑,是那種會令內心產生種種妄想的討厭笑法。 「你終究還是會在意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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