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黎明破曉的街道 | 上頁 下頁 | |
二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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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同,她為甚麼不想讓你說出拙劣的謊言?因為那種謊話立刻會被拆穿,因為你們兩個的關係如果被你老婆發現,她也一樣會有麻煩。她既不想破壞與你的關係,也怕被你老婆興師問罪,所以才會留下那種紙條自己先離開,你要去理解共犯的意圖。」 新穀的說法極有說服力,但是,共犯這種字眼令我心生排斥。 「即便如此,她不也多方容忍退讓了嗎?」我戰戰兢兢地試著說。 「那是應該的。」新穀毫不留情地說:「不要讓我一再重述,好嗎?你們是在搞外遇,她這點忍讓是理所當然。除夕夜和正月新年都不能在一起,想像男人和老婆、小孩共享天倫之樂的情景就想抓狂,這才是情婦該有的正確姿態。她如果受不了大可與你分手,你沒必要替她操這個心,更何況,就算你耿耿於懷也無能為力。」 他講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如果我們立場對掉,我肯定也會說出和他一樣的話。 新穀做出稍微提防四周的動作後,才小聲說:「之前我也講過了,和有美子離婚的事,你想都不能想。」 見我舔唇不語,他氣惱地用力拍桌。 「渡部,你這只是一時意亂情迷,好好回想一下你和有美子戀愛的時候,當時你是愛她的吧?你是因為認定她就是真命天女才結婚的吧?結果都一樣。就算是你現在迷戀的女人,對你來說也不是特別存在,那種東西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找遍全世界都不存在,世上根本就沒有紅線這種東西!」 「紅線?」 「人家不是常說嗎?天定良緣的對象早已用紅線和你綁在一起。兄弟,你該不會也這麼想吧?該不會以為這次的女人才是真命天女,你只是找錯了結婚對象——」 見我沉默,新穀苦著臉咂舌。 「我告訴你一句至理名言吧!紅線這種東西,是要兩人一起紡織的,唯有終生不離不棄,直到其中一人在另一人的懷裡咽氣,那才是完結,才算是被紅線綁在一起。」 像他這種現實主義者居然難得說出這麼浪漫的話,我不禁驚愕地凝視他,他對我這種反應不知是怎麼解讀的,竟還大大點頭。 「你懂吧?一切都是結果論,除非過程特別艱難那或許另當別論,否則,對方是誰其實都一樣。有美子不就足夠了嗎?接受現實吧!你就好好與有美子紡織紅線,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他這番慷慨陳詞令我無話可說,我怎麼可能說得出話,因為他極力陳述的內容,是「離婚不好」這個理所當然的道理。 但是和他道別後,我首先想的是,年底年初這段期間,秋葉不知打算怎麼度過? 我邊走,邊檢查手機,有秋葉發來的簡訊: 「之前沒告訴你,從明天起,我向公司請假要去溫哥華旅行。我在那邊有朋友,所以正月四日才會回來,那就先祝你新年如意。 秋葉」 抓著手機,我呆立半晌。 我根本沒必要替她操心怎麼過年,人家自己要優雅地出國旅行——我還不至於少根筋到可以這樣悠哉竊笑的地步。 一邊收起手機,我懷著複雜心境邁步向前。說實在的,我的確松了一口氣,多虧秋葉去了無法聯絡之處,這下子我無須左思右想暗自苦惱,也不用受到撇下她一人的罪惡感苛責。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老是讓秋葉幫我著想,真的好嗎? § 13 除夕夜和正月新年,只是無聊的假日。 在家看電視,陪園美玩,邊吃年菜,邊喝酒,困了就睡覺,如此一再重複。到了一月三日,我終於出門,是帶有美子與園美上家庭連鎖餐廳。到了餐廳,又從大白天就開始喝啤酒,回程順道去附近的神社拜拜。我抽了一支簽,是大吉。 風平浪靜的日子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過去,想來似乎毫無意義的數日,當然還是有點意義。意義在於度過,像我們這種已婚者,新年就得這樣度過才行。 四日我開車,獨自前往住在川崎的妹妹家,為的是把園美騎過的三輪車送去這種無聊小事,園美現在看上了有輔助輪的腳踏車,而妹妹的女兒最近剛滿兩歲。 互相拜年後,我在妹妹家享用她偷工減料的年菜。有些東西分明是把超市買來的熟食直接裝在盤子裡端上桌,令我大吃一驚,但擔任公務員的妹夫還是吃得很開心。他比婚前整整胖了十公斤,恐怕不是心寬體胖,而是因為天天被餵食偷工減料的食物吧!說到這裡,妹妹也胖了不少,完全看不出腰部曲線。 「哥,你是不是瘦了一點?」 被妹妹這麼問,我嚇了一跳。她對我,好像抱著完全相反的印象。 是你們自己太胖了——我強忍如此反駁的衝動,歪起頭說:「不會吧。」 「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還是玩得太過火?」 「別鬧了,我哪有那種閒工夫,光是忙著工作和家務事就已累翻了。」 「我懂,我懂。」妹夫點頭。「男人真的很累,在照顧小孩方面我也幫了很多忙喔,連工作也早早結束下班。」 「你只是想早點見到女兒而已吧。」 「不只是那樣,我認為注重家庭是男人的職責,你說對吧,大哥?」 算是吧,我曖昧回答。現在這類問題最讓我痛苦。 離開妹妹家後,我試撥秋葉的手機,猜想她或許已經回來了,但電話打不通。 我捨不得就這麼直接回家,於是驅車朝東京的反方向走。我也沒多想,只是覺得秋葉說不定會回東白樂的家。等到聯絡上時,如果就在附近便可早點見面了。 但我又不能立刻跑去東白樂,最後我就這麼磨磨蹭蹭地一路開到橫濱。下高速公路時,我已多多少少拿定主意了。 我在中華街旁停車,一邊追溯記憶,一邊邁步。 我很快就找到了酒吧「蝶之巢」,本來還擔心也許還在放年假沒營業,幸好店門輕易開啟。吧台坐了一個穿西裝的男客,另有一桌情侶。 彩色夫人坐在角落的桌子,獨自喝酒。她今天穿著紫色毛衣。 「晚安。」我在她面前站定。「您還記得我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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