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空洞的十字架 | 上頁 下頁
五九


  「沙織她,」仁科語帶遲疑地開了口,「很痛苦嗎?」

  「是啊,我剛才也說了,她這二十一年來一直深陷痛苦,好幾次自殺未遂。而且正如雜誌的報導中所提到的,她的運氣也不夠好,婚姻生活很快就無法維持下去,唯一的親人,她的父親也意外身亡。她開始覺得這一切都和二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有關,一切都是她的報應。」

  「然後,濱岡小夜子女士去找她嗎?」

  中原注視著他,點了點頭。

  「小夜子聽了井口小姐的告白後,勸她去自首,因為即使是剛出生的孩子,你們的行為仍然是奪走了一條人命,如果不面對自己的罪行,心靈就無法獲得解放。井口小姐也同意小夜子的看法,但如果她公開一切,就會追究你身為共犯的罪責,所以她說,無法在未徵求你同意的情況下自首。至於小夜子採取了甚麼行動,我相信你應該知道。」

  仁科握著雙手,放在茶几上,突然露出溫和的表情。

  「你的推理完全正確,濱岡女士的確來到『兒童醫療諮商室』,基本上,那個活動需要預約,但也有當天來參加的。正如你日前所說的,那天的活動由我負責,有數十名家長來諮商,最後進來的……就是濱岡女士。」

  「她混在其它諮商者中去找你嗎?」

  「對。我問她,你的孩子有甚麼問題嗎?濱岡女士說,她想諮詢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朋友的孩子。我問她,為甚麼當事人沒有來?濱岡女士說,當事人因為有各種原因無法前來,然後遞給我一張便條紙,上面寫了一個名字。你應該知道寫了誰的名字吧?沒錯,上面寫著井口沙織的名字。濱岡女士說,她想諮詢關於這個女人所生的孩子。」

  中原注視著仁科黝黑的臉龐說:「你一定很驚訝吧?」

  「我一下子無法呼吸,」仁科無力地微微苦笑著,「我的腦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我問她,你是哪一位?」

  「小夜子怎麼回答?」

  「她拿出了名片,說井口沙織找她商量這件事。」

  「你怎麼說?」

  「我腦袋一片混亂,拿著名片,整個人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濱岡女士站起來說,希望我心情平靜後再聯絡她,然後就走了出去。過了很久,我才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然後你跟她聯絡了嗎?」

  「對,」仁科回答,「見到濱岡女士的那天,我煩惱了一整晚,但既然她已經知道真相,我就必須和她見面。翌日,我打電話給她,她說想和我好好談一談,於是,我約她來家裡。因為我認為視情況的發展,可能讓花惠也一起參與。」

  「當時,你們約了見面的時間吧?」

  「對,約在兩天后晚上七點。」

  「結果你們見面了嗎?」

  仁科連續眨了幾次眼睛,開始吞吞吐吐,似乎謹慎地思考該如何表達。

  「怎麼了?你不是在兩天后,在這個家裡見到了小夜子嗎?」

  仁科微微搖著頭說:「不,我沒見到她。」

  「啊?」中原忍不住驚叫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小夜子沒來嗎?」

  「不,濱岡女士來了,但我臨時有事。我負責的病人突然出了狀況,我暫時無法離開醫院。」仁科說到這裡,轉頭看向始終不發一語的花惠,「接下來由你說明比較好吧?」

  花惠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看著丈夫,無助的雙眼看了中原一眼,又立刻看著自己的腳下。

  「但是……」

  「我也是聽你說了之後,才知道我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了甚麼事,所以,最好由你告訴中原先生。」

  花惠似乎有點怯場,沉默不語。

  「這是怎麼回事?」中原問。

  「我前一天就告訴內人,晚上七點會有一位姓濱岡的女士來家裡,」仁科開始說明,「對於她來訪的目的,我在當天早上出門時對內人說,是關於我年輕時犯下的錯誤。因為內容非同小可,所以我希望內人有心理準備。但正如我剛才說的,因為工作的關係,我無法在約定時間回家,而且濱岡女士的名片又剛好不在手上,我就打電話回家,請內人向濱岡女士說明情況。」

  仁科看著妻子命令道:「接下來由你來說,你不說話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已經說到這裡了,你也要有心理準備。」

  中原注視著花惠蒼白的臉,她微微抬起頭,但沒有看中原。

  「我無法像我先生一樣流暢而簡潔地說明,」她的聲音很小聲,結結巴巴地說:「所以,我相信你很多地方會聽不懂,但你願不願意聽我說?」

  「如果有聽不懂的地方,我會隨時請教。」

  「好,那就麻煩你了。」

  花惠輕咳了一下,小聲地說了起來。

  她的確稱不上能言善道,說話也經常語無倫次,但中原每次都向她發問確認,漸漸瞭解當天晚上發生了甚麼事。

  § 21

  那天,花惠一大早就心神不寧。因為她完全無法想像濱岡小夜子是甚麼人,到底來家裡幹甚麼。

  是關於我年輕時犯下的錯誤——史也只說了這一句話。花惠當然問了他詳細情況,他說時間來不及,然後就出門上班了。

  花惠想像了各種情況,史也不可能犯甚麼大錯,一定是他故意說得很誇張。她只能用這種方式說服自己,只是很在意史也事先交代,要把小翔送去托育中心這件事。果然是這麼重要的事嗎?

  花惠既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又希望晚上永遠不會到來。她帶著這種複雜的心情度過了白天的時間。她在下午五點把小翔送去托育中心,那是主要針對單親媽媽開放的托育中心,雖然一開始她有點排斥,但後來發現那家托育中心很可靠,所以時常利用。

  快六點半時,接到了史也的電話。因為病患的病情突然發生變化,他無法在原定的時間回家。

  「沒辦法回來嗎?」

  「現在還不知道。如果接下來情況好轉,我就能回家了,只是不知道甚麼時候可以做出判斷。」

  「那該怎麼辦?」

  「我猜想對方已經出門,等她到的時候,你向她說明情況,可以請她改日再來。如果她說要等我,就把她帶去客廳。我這裡一旦有進一步的情況,會和你聯絡。」

  「好吧。」花惠回答說。

  七點剛過,門鈴響了。打開門一看,一名女性站在門口。她自我介紹說,她姓濱岡。

  她一頭短髮,站得很直,緊抿的嘴唇在在顯示出她的強烈意志,渾身散發出不允許任何妥協的氣勢。

  花惠轉告了丈夫的話。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