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空洞的十字架 | 上頁 下頁
五八


  旁邊放著史也沾了鮮血的內衣褲。他說有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所以帶了替換的衣服。無論任何時候,他的準備工作都十分周到。

  他們休息片刻後走出了家門。史也說,他一個人去,但沙織堅持要一起去。因為她不想推給他一個人處理。沙織畢竟還年輕,即使剛生完孩子,仍然可以走動。

  他們已經決定了目的地。在富士宮車站搭上公交車後,在河口湖車站下車。之後又搭了公交車。史也沿途都緊緊抱著背包,那個黑色塑料袋就放在裡面。

  這是她第一次去青木原,也不太瞭解那是怎樣的地方,聽史也說,是最適合掩埋屍體的地方。

  「那裡是自殺的熱門地點,聽說只要在裡面迷路,就很難走出來。只要埋在那裡,應該永遠都找不到。」他愁眉不展地說。

  到達目的地,發現那裡果然是很特別的地方。那是一片樹海,無論看向哪一個方向,都是一片鬱鬱蒼蒼、枝葉茂盛的樹木。

  他們沿著散步道走了一陣子,確認四處無人。

  「要不要就在這裡?」史也問。

  「嗯。」沙織回答。

  他從口袋裡拿出釣魚線,把其中一端綁在附近的樹木上,然後對沙織說:「走吧。」走向樹林深處。

  他也帶了指南針,看著指針慢慢前進。地面還有少許積雪,有些地方地形不佳,無法筆直前進。

  在釣魚線用完時,史也停下了腳步。沙織看向周圍,卻完全不知道方位。

  史也用小鏟子開始挖土,他說不需要沙織幫忙。

  泥土很堅硬,史也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把小鏟子插進泥土,但他只是皺著眉頭,默默地挖土,終於挖出一個深達數十公分的洞。

  他把用毛巾包起的嬰兒從黑色塑料袋中拿了出來,放在洞的底部。沙織隔著毛巾摸著嬰兒。嬰兒的身體很軟,似乎還可以感受到體溫。

  史也合掌哀悼後,把泥土推回去,沙織也一起幫忙,完全不怕弄髒了手。

  埋好之後,他們再度合掌哀悼。

  史也帶了照相機,在不遠處對著那個位置拍了好幾張相片。他說,以後恐怕再也不會來這裡了。

  「相片洗出來後,也給我一張。」沙織說。

  「嗯。」史也回答。

  他們順著釣魚線,回到了剛才的散步道。史也一隻手拿著指南針,另一手指向樹林深處說:

  「那裡位在正南方六十公尺。」

  沙織看向那個方向後,又巡視了周圍。她絕對不會忘記這裡。

  這時,她發現乳房脹得發痛。她摸著自己的胸部想,自己和史也應該不會得到幸福。

  § 20

  「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說完這句話走出客廳的仁科回來了,雙手捧著一個三十公分的長方形盒子。他在椅子上坐下後,把盒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把盒子推到中原面前。「請你看一下。」

  中原探出身體,看向盒子內,然後倒吸了一口氣。裡面放了一把小鏟子。

  「這是……」

  「沒錯,」仁科點了一下頭,「就是當時使用的鏟子。」

  「你一直保留至今嗎?」

  「對。」

  「為甚麼還留著……」

  仁科輕輕笑了笑,偏著頭說: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那天晚上回家後,就放進書桌的抽屜。這原本是我媽在庭院內使用的鏟子,照理說應該放回去,但我就是不想放回去。也許是因為這把鏟子變得很不吉利,所以不希望我媽去碰。」

  中原再度看著盒子內。那是金屬的鏟子,只有握把的部份塗了油漆,握把以下都已經生銹了。他想像著十幾歲的少年在樹海內握緊這把鏟子在地面挖洞的樣子,身旁有一名少女。一名剛生完孩子的少女。

  仁科蓋上了盒蓋,吐了一口氣。

  「當年做了蠢事,但並不是用一句無知就能得到原諒,有很多方法可以解決問題,避免做出這種蠢事,當然,和還在讀中學的女生發生性行為也有很大的問題,但在得知懷孕時,應該告訴雙方的家長。只不過當時擔心被罵,擔心對方會和自己分手,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感到害怕。不,我還擔心一旦這件事曝光,會影響自己的將來,被這種姑息的想法困住了。」

  真的太蠢了。他又重複說了這句話。

  「我在富士宮見到了井口小姐當時的女同學,」中原說,「聽那位女同學說,當時大家都紛紛耳語,說井口小姐是否懷孕了。」

  仁科驚訝地張大眼睛後,歎著氣說:「果然被發現了,我還以為完全瞞過了周圍的人。既然這樣,這件事為甚麼沒有曝光?」

  「只有一部份的人注意到,而且很擔心萬一事情曝光,會影響學校的風評。當時剛好是入學考試之前不久。」

  「喔……原來是這樣。」

  「那個女同學說,好像班導師也察覺了。」

  「啊?是這樣嗎?」

  「雖然發現了,但可能故意假裝沒有察覺。很可能覺得反正學生快畢業了,避免引起麻煩。況且當時的班導師又是男老師。」

  「……是喔。」

  「一旦被發現,你們的計劃就無法完成,所以,周圍人的漠不關心等於在背後推了你們一把。」

  不知道仁科是否也有同感,他緩緩眨了眨眼睛。

  「聽井口沙織小姐說,在那件事之後,你們繼續交往了不到半年就分手了。」

  仁科露出痛苦的表情點了點頭。

  「因為我們無法再帶著和以前相同的心情約會,當然也沒有再發生性行為,我甚至不太敢觸碰她的身體,兩個人說話也越來越不投機。」

  「我聽說了,井口小姐也這麼告訴我。她說你們的感情已經埋進土裡,這也是當然的結果。」

  這句話似乎刺進了仁科的心裡,他閉上了眼睛。

  「分手之後呢?」中原問,「看你的經歷,你的成就很出色,也建立了穩定的家庭,二十一年前的事件沒有對你造成任何障礙嗎?」

  仁科皺著眉頭,微微偏著頭,看向斜下方。

  「我從來沒有忘記那件事,隨時都在腦袋中,整天在思考,如何才能彌補。之所以會進入小兒科,就是希望能夠多拯救一個即將消失的小生命。」

  中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也許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畢竟實際生孩子的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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