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空洞的十字架 | 上頁 下頁
四九


  「喔,好。」

  花惠站起來時,他已經穿好了鞋子,說了聲「晚安」就離開了。

  花惠很納悶,仁科為甚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把一萬圓放進自己的皮夾,開始思考要做甚麼料理。既然他是醫生,應該吃過不少高級餐廳,所以如果想在高級菜上努力,恐怕也是白費力氣。

  想到食物,她才發現肚子餓了。冰箱裡有食物嗎?這時,她看到了便利超商的袋子,裡面有三明治。

  開動了——她在心裡對仁科說了這句話,伸手拿起三明治。

  隔天,她難得神清氣爽地醒來。自從得知田端死後,這是她第一次睡得這麼熟。

  她回想起昨天的事,覺得一切就像是夢,但垃圾桶裡三明治的塑料包裝顯示這並不是夢。

  花惠立刻下了床。晚上之前要做好晚餐,沒時間在床上發呆了。

  她考慮了菜式,把所需的食材寫在便條紙上。雖然她的拿手菜不多,但還是有幾道可以野人獻曝,她打算今晚做那幾道菜。

  決定菜單後,她去超市買食材,回家之前去了麥當勞,吃了漢堡。昨天晚上吃了鰻魚飯之後,似乎找回了食欲。

  一回到家,她立刻開始著手準備晚餐,她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下廚了。

  晚上八點剛過,仁科就上門了。花惠帶著學生讓老師改考卷的心情,把做好的菜放在桌上。築前煮、炸雞塊、麻婆豆腐、蛋花湯——這樣的搭配完全沒有脈絡,但仁科吃著這些菜,對花惠說:「太好吃了。」

  仁科在吃飯時,把醫院那些病童的事告訴了花惠。並非只有令人難過的事,還有不少開心的事。聽到有一個小男孩為了想要去參加遠足,在體溫計的刻度上動手腳的事,花惠也忍不住笑了。

  仁科除了侃侃而談,也不時找話題讓花惠開口聊天。興趣、喜歡的音樂、喜歡的藝人、經常去玩的地方等等。花惠第一次對別人說這麼多關於自己的事,也從來沒有告訴過田端。

  「謝謝款待,真慶倖拜託了你,我已經好久沒有吃別人親手做的菜了。」吃完飯,仁科深有感慨地說。

  「如果合你的胃口,那就太好了。」

  「太好吃了,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明天也可以拜託你嗎?」

  「啊?明天也要嗎?」

  「對,如果可以,希望後天和後天之後的每天都拜託你。」仁科一派輕鬆地說。

  「每天……」花惠拚命眨著眼睛。

  「不行嗎?」

  「不,並不是不行……」

  「那就拜託你,這些先寄放在你那裡。」仁科從皮夾裡拿出錢,放在桌上。總共有五萬圓,「不夠的話再告訴我。」

  花惠驚訝得說不出話,仁科說了聲:「謝謝款待,那就明天見囉。」然後就離開了。

  花惠在洗碗時,決定第二天去書店。她打算去買食譜,想要多學一點菜式。

  那天之後,仁科每天都上門,花惠一天中有一大半的時間都用於為他做菜。她完全不討厭這件事,反而樂在其中。她發自內心地覺得,原來能夠為別人做力所能及的事這麼幸福。

  不光是因為下廚是一件愉快的事,她也很期待仁科上門。只要仁科稍微晚一點來,她就會感到不安,擔心是不是有急診病人。

  這種生活持續了十天。那天吃完飯後,仁科一臉嚴肅地說,有重要的事想和她談一談。

  「我考慮了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的將來。」他坐直身體,直視花惠的雙眼。

  她雙手放在腿上。「是。」

  「雖然可以申請低收入戶補助,一個女人單獨照顧孩子長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小孩子最好還是有父母,況且,以後如果無法對孩子解釋他父親的事,不是很傷腦筋嗎?所以,我有一個提議,你願不願意由我來當他的父親?」

  他流暢地說出的內容完全出乎花惠的意料,花惠說不出話。

  「啊呀,我的意思是,」仁科抓著頭,「這不僅是我的提議,也是我向你求婚,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

  她仍然沒有說話,仁科探頭看著她問:「不行嗎?」

  花惠用右手摸著自己的胸口。因為她心跳快得感到有點胸悶。她咽了咽口水,調整呼吸後開了口,「這、不會……你是騙我的吧?」

  仁科露出嚴肅的表情,收起下巴說:「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說謊或是開玩笑。」

  「但是,這怎麼行?你怎麼可以基於同情和我結婚?」

  「這不是同情,這是我連同自己的人生一起考慮後做出的結論,這十天來,我吃了你親手製作的料理,充分瞭解了你,我是在這個基礎上提出這個要求,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只能放棄。」

  仁科的話說到了花惠的心裡,就像水滲進了幹土一樣。怎麼會有這種好像在做夢般的事?簡直就是奇跡。

  花惠低著頭,無法克制自己的身體發抖。

  「怎麼了?」仁科問她,「我說了甚麼不該說的話嗎?」

  她搖了搖頭,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我無法相信……」她的眼淚流了下來,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喜極而泣了。

  仁科站了起來,走到花惠身旁,張開手臂抱住了她的頭。「那就拜託你了。」

  花惠心潮澎湃,也伸手抱住了仁科。

  她覺得可以為他奉獻自己的生命。

  § 16

  打完電話後,她把紅色智能型手機丟在床上。毛毯是紅色,枕頭也是紅色。

  電磁爐上的紅色水壺開始冒著熱氣,井口沙織關了火,拿起水壺,把熱水緩緩倒進放了茶包的杯子。茶杯當然也是紅色的。

  她坐在椅子上,把頭痛藥送進嘴裡後喝了口紅茶。早上起來之後就昏昏沉沉,應該快變天了。每次只要變天,她就開始頭痛。

  她叼了一根煙,點了火,果然一點都沒有味道,但她仍然不停地吐煙。

  剛才店裡的男同事在電話中對她說的話仍然在耳邊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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