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幻夜 | 上頁 下頁
二六


  「組長知道stalker這個詞的意思嗎?」

  「甚麼?」

  「stalker。在美國相當受重視的詞。翻譯過來,大概是跟蹤狂吧。」

  「我知道你對國外的情況很清楚。那個跟蹤狂又怎麼樣?」

  「跟蹤狂是一種精神疾病,患者對目標對象的感情越來越強烈,到後來非要支配對方日常生活的一舉一動才滿意。這次濱中對新海的舉動就很符合,這種人一年比一年多,可能在日本也遲早會造成問題的。」

  「因為越來越多,所以同一時期出現兩個也不足為奇嗎?」

  「確實這次的案子,各方面時間上重迭的巧合太多……」

  「是你想太多了。理性主義者加藤竟然會提出這種偏頗的答案啊。」

  「所以如果不是巧合呢?」

  「甚麼意思?」

  「假設濱中是一號跟蹤狂。二號人物知道濱中的行動,便順勢成為二號跟蹤狂。手法會一模一樣就是這個緣故。後來這號人物便設下毒氣機關想嫁禍給濱中……」

  加藤才說到一半,向井便開始搖頭。

  「你剛才才說,跟蹤狂是一種精神疾病,也就是說無論本人意願如何,都會發病吧。不可能因為現在有個好機會,就患上這種病吧。」

  「所以,」加藤舔舔嘴唇後繼續:「二號跟蹤狂不是精神病患,他是演出來的跟蹤狂。」

  聽到這話,向井也不禁露出驚訝之色,「為了甚麼?」

  「這個還不清楚。但是組長,昨天科搜研送來的報告,您看過了嗎?」

  「關於技術方面的那份?」

  加藤點點頭說:

  「根據報告,部份零件加工是以極精密的研磨技術製作,判斷應是技術達一級水平的人所為——是這樣沒錯吧。一個為消遣而玩玩金工的人終究是做不出來的。」

  「所以你認為是二號跟蹤狂幹的好事?」向井再度搖頭,「聽起來是很有意思,但光靠假設,案子是不會有進展的。」

  「可是……」

  「你應該做的,」向井冷冷地說:「是去調查濱中身邊有沒有具有這種精密技巧的工匠。事情不見得是濱中一個人幹的。」

  「但跟蹤狂通常是單獨行動的。」

  「不要再提跟蹤狂了。」向井揮揮手。

  10

  櫻木在「華屋」於毒氣案後重新開始營業的第五天回到工作崗位。當天他首先被營業高層召見,上面就他捲入事件受害表示慰問之後,便當場任命他為樓層經理,並宣佈暫時不設副理。這出人意表的人事命令讓他大為吃驚,不由得脫口問道:「那濱中先生呢?」話一出口,便後悔自己不該多話。

  果然如櫻木照料,主管臉上出現了不快與為難。

  「照目前的狀況,沒辦法讓他待在樓層經理的位置。現在還不知道實際情形怎麼樣,不過就算洗清了嫌疑,也要請他休息一陣子啊。」

  回答便止於此。主管全身散發出不許再問下去的氣氛。

  回到睽違許久的工作崗位,櫻木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女店員們個個顯得生氣勃勃,看來這不純粹是因為休息過一段時間的關係。她們已經知道櫻木調升為樓層經理,開始以經理稱呼他,讓他有些緊張。

  不景氣再加上剛發生過那種事,實在很難說來客數有所增加,但看來也沒有大幅減少。「華屋」是老字號,很多客人都堅持非「華屋」的東西不買。他自我鼓勵:沒問題,一定可以撐下去的。

  他穿上平日的制服在店內巡視。畑山彰子還是老樣子,雖然不得要領,仍拚命向男客推薦訂婚戒指;新海美冬無懈可擊,對著有錢人模樣的路過客人不著痕跡地展示新作;其它店員也努力想重振「華屋」的形象。

  濱中先生,多虧少了你,讓我們樓層更加團結了——櫻木在心裡向此刻定然在家裡蹲的前上司報告。

  濱中洋一目前仍被警方拘留,但似乎並未被認定是嫌犯。包括他遭到逮捕的經過等詳情,櫻木都不清楚。得知濱中被逮捕的消息時,自己還在療養中。

  然而其它的同事也一樣不清楚事情究竟如何。大家只曉得警方似乎認為這陣子令女同事們煩惱的種種騷擾,與這次的毒氣案有所關聯,但濱中的名字為何會出現在其中,則全然不知。

  直到現在,「華屋」仍偶爾會看到刑警的身影,他們銳利的眼神追尋著任何能夠為濱中犯行左證的事物。

  濱中真的是毒氣案的嫌犯嗎?再怎麼想,櫻木都覺得不對勁。他和濱中雖然不是很熟,但他不相信濱中做得出那麼複雜的機關。之前曾經有人拿了一架攝影機來,只有濱中連碰都不碰。櫻木從報紙的報導看到那毒氣裝置的製作相當精巧,儘管濱中對金工有些心得,手或許很巧,但這與科學知識是無關的。

  當然,就算濱中不是嫌犯,「華屋」也不會就此盡釋前嫌,他們不能讓曾經遭到逮捕的人直接複職,而在證據不足這種曖昧不清的狀況下更是如此。再者,萬一他真是騷擾的嫌犯,對女店員的影響尤其堪慮。這次的人事處置可說是合情合理。

  那果然是致命傷啊,對女人可要多加小心才行……

  櫻木思考著濱中的惡習。濱中好女色,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孩,無論隸屬哪個樓層他都會設法接觸。櫻木早就暗想遲早會出問題的,沒想到成真了。

  真是自作自受,我可不會做那種事。對女同事出手這種傻事,我才不幹。

  櫻木邊想著這些邊巡視樓面,突然瞥見某個展示櫃後方放了一個紙袋,頓時停下腳步。那時的惡夢又蘇醒了。

  刺鼻的臭味,噁心想吐、頭痛、呼吸困難——這些感覺也在剎那間復活。躺在醫院病床上時,他也數度被這個惡夢驚醒,至今依然如此。短時間內恐怕忘不了吧。在地下鐵沙林事件中生還的人們一定也有相同的經歷,即使嫌犯被繩之以法,在受害者心中,案子是不會結束的。

  他膽顫心驚地靠近紙袋,但沒有貿然出手。他在一公尺前停下腳步,探頭窺視袋內。

  是空的,似乎是有人忘了拿走。櫻木松了口氣,走上前伸手去拿。即使如此,拿起袋子時仍有一絲不安掠過心頭。

  當然拿起空紙袋之後並沒有任何事發生。他深深歎了一口氣,將那個紙袋仔細折好。

  ***

  抵達高圓寺車站時,時鐘指著晚間十一時許。彰子一如往常選擇在路燈下行走,但聽到腳步聲隨後而至的那一瞬間,當場全身汗毛直豎。心想不會吧?但她仍忍不住加快腳步。

  前方出現了人影,是一名中年女子的身影。彰子一心想求援,快步打算追上她,結果身後的腳步聲也加快了速度。狀況跟之前一樣。難道那個男的又出現了嗎?

  只差幾公尺就要追上前面那女子時……

  「喂。」身後的人叫道。

  彰子差點沒失聲尖叫,正打算拔腿狂奔。

  「喂!」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彰子想向前面的中年女子求助,正要開口,中年女子回頭了,視線不是朝著彰子,而是看著她的後方。

  「哎呀。」中年女子停下腳步。

  「現在才要回家?」彰子身後的聲音說。是剛才那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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