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紅色手指 | 上頁 下頁 | |
四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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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地想起來了。在他小學畢業前夕的美勞課堂上,老師要同學們做名牌,讓大家升上中學後掛在自己身邊的物品上,但老師說,也可以當作禮物送給自己想感謝的人,於是昭夫刻了母親的名字,還跑去附近的文具店買了鈴鐺,以細繩系上,送給了政惠。 在事隔數十年後的今日,政惠仍愛惜地保留著那塊名牌,而且是固定掛在自己經常使用的隨身物品上。這應該是她在罹患失智症之前的習慣吧。 她如此地珍愛那塊名牌,也許正因為那是兒子送她的第一份禮物。 波濤洶湧的心緒再也無法平息,宛如引發共鳴般愈來愈擴大。昭夫心中有某個東西、某個拚命支撐著他的東西,開始崩毀。 他的雙腳氣力盡失,當場蹲了下來。 「怎麼了?」加賀注意到他的異狀,走了過來。 他再也瞞不下去了,眼中湧出淚水,內心的防波堤潰堤。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他的額頭貼上榻榻米,「是騙人的,全部都是騙人的。家母殺人一事是我捏造的。家母不是兇手。」 § 27 聽到昭夫的泣訴,沒有人出聲,一定是因為太過驚訝而說不出話來。昭夫緩緩抬起頭,首先與八重子四目相望。她也癱坐在地,一臉痛苦神情,黯淡的眼神中滿是絕望。 「抱歉,我辦不到。」昭夫對妻子說:「我再也瞞不下去了……我辦不到,辦不到……」 八重子無力地垂著頭,她可能也撐到極限了。 「我明白了。那麼,兇手是誰?」 加賀的語氣太過平穩,昭夫不由得回望他,只見加賀的眼神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同情。 昭夫心想,這個刑警果然甚麼都知道,才會聽到了這番告白卻絲毫不感驚訝。 「是令公子,是吧?」 昭夫默默點頭,而於此同時,八重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趴到地上,背顫抖著。 「松宮刑警,上二樓。」 「請等一下。」八重子仍垂著臉說:「直巳由我……我去帶他……」說到後來已泣不成聲。 「好的。那就麻煩您了。」 八重子搖搖晃晃地走出政惠房間。 加賀單膝跪在昭夫面前。「您能說出實話,勇氣可嘉。您差一點就鑄下大錯了。」 「刑警先生,您果然從一開始就看穿了我們的謊言吧。」 「不,我們在接到您的電話前來府上時還毫不知情,聽完您的自白後,也沒有發現矛盾之處。」 「那為甚麼……?」 這時加賀轉頭望向政惠,說道:「因為那紅色手指。」 「那個……透露了甚麼嗎……?」 「稍早在緣廊看到令堂的紅色手指時,我便開始思索那是甚麼時候塗上去的。若是案發前塗的,屍體的脖子上一定會留下紅色指痕,因為令堂是在命案隔天才初次戴上那雙手套,對吧?由於我剛好在場,這一點是可確定的。但是屍體上並沒有紅色指痕,而在您的自白當中,也沒提到抹去紅色指痕的過程。這麼一來就代表,令堂塗紅手指是在案發之後了,然而,我卻四處找不到令堂所使用的口紅,也不在這個房間裡。」 「口紅?那一定是八重子的——」說到這,昭夫發覺這是不可能的。 「前原太太的化妝台在二樓,而令堂無法爬樓梯,是吧?」 「那麼,口紅在哪裡?」 「如果不在這個家裡,會在哪裡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拿走了,那會是誰?因此我去向令妹確認,問她曉不曉得令堂最近可能玩過的口紅收在哪裡。——田島太太,請拿給令兄看。」 春美打開手提包,拿出一個塑料袋,裡頭裝著一支口紅。 「那就是染紅令堂雙手的口紅。已經比對過顏色了,應該沒錯。待進一步分析成份之後,答案就很清楚了吧。」 「為甚麼會在你那裡?」昭夫問春美。 「前原先生,問題就在這。」加賀說:「若是令堂趁令妹不注意時拿她的口紅來玩,這件事本身並不奇怪。怪的是,那支口紅現在是在令妹手上。——田島太太,在今天之前,您最後一次見到令堂是甚麼時候?」 「……星期四晚上。」 「所以換句話說,那支口紅從星期四之後就不在這個家裡了。前原先生,您知道這代表甚麼吧?」 「知道,」昭夫說:「換句話說,家母是在星期四晚上把手指塗紅的。」 「的確會得到這樣的推論。這麼一來,就與您供稱令堂是兇手的說法產生了矛盾。我方才也說過了,屍體上並沒有紅色指痕。」 昭夫緊緊握拳,指甲幾乎掐進手心裡。 「原來如此……」 一陣空虛籠罩了他。 § 28 松宮說不出話來,依舊佇立走廊上,聽著加賀與前原昭夫的對話。 他心想,這是多麼愚蠢又膚淺的犯罪啊!雖說是為了保護兒子,竟然嫁禍於年邁的老母親,這種想法他實在無法理解。幸好前原在最後一刻說出了實情,算是整起事件唯一的救贖吧。 不過,加賀明明留意到紅色手指一事,為甚麼不當場說破呢?這麼一來,應該能夠更早揭開真相才是。 「為甚麼!不是講好我不用去警察局嗎!」樓上傳來喊叫,是直巳的聲音。 「小直,已經瞞不下去了。一切都完了……」八重子在哭。 「我才不管!為甚麼!我都已經照你們說的做了,不是嗎!」 樓上傳來「哐!」的撞擊聲響。然後是八重子的驚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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