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紅色手指 | 上頁 下頁
四二


  直巳緩緩站起來,默不吭聲地走出餐廳,傳來上樓的腳步聲,最後是「碰!」的關門聲響。

  這個刑警在懷疑直巳。——昭夫很確定這一點。他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節讓刑警產生了懷疑,但警方肯定鎖定了直巳,才會窮追不捨地問他的不在場證明。

  昭夫看向八重子,她正以求救的眼神望著他,不安的神情訴說著與丈夫同樣的心思,無聲地懇求他快想辦法。

  昭夫輕輕點了個頭。雖然沒把握,他只知道,自己非想出辦法不可。

  或許刑警正將懷疑的矛頭指向直巳,但警方目前應該沒有任何證據。只要他們一家子打死不吐實,警方也拿他們沒辦法吧。連親生兒子都堅持是年邁的失智母親所為,警方也只能相信才對。不能因為監視器沒拍到直巳,就認定他的不在場證明是假的;而就算確定了不在場證明是假的,也沒有證據直指直巳就是兇手。

  不能動搖。只能往這條路前進。——昭夫再度堅定了決心。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昭夫不由得咂了個嘴,「誰啊,這種時候跑來。」

  「會不會是快遞?」八重子朝對講機走去。

  「別管了,現在哪來的閒工夫收快遞。」

  八重子接起對講機交談幾句之後,一臉困惑地回頭看向昭夫。「老公,是春美……」

  「春美?」昭夫心想,怎麼會在這時候上門?

  只見松宮平靜地說:

  「加賀刑警應該也和她一道,請讓他們進來。」

  § 25

  松宮佯裝平靜,其實內心激動不已,握著筆的手心早已汗濕。

  方才在院子裡,與小林通過電話後,加賀要他回屋內確認前原直巳的不在場證明。

  「前原夫婦可能會拒絕讓你和兒子見面,但你不必理會。要是他們態度強硬,你直接闖進直巳房間也無妨。等見到直巳之後,我希望你徹底追問他當天的行蹤。依照昨天前原先生的說法,事發當時直巳人在電動遊樂場,你就問他是哪一家、玩了甚麼遊戲、有沒有發生甚麼印象深刻的事情,要緊咬著問到對方想發脾氣的程度,不過我想應該不至於動怒吧。然後,記得若無其事地確認他有沒有計算機。」

  看樣子加賀在懷疑的是前原直巳,但他卻沒告訴松宮他的根據何在。

  加賀交代完松宮這些事之後,便說他要去找田島春美。

  松宮問他為甚麼。

  「為了讓他們親自破這個案子。」——這是加賀的回答。

  現在,加賀回來了,而且帶著春美一道。連松宮也無法想像接下來事情究竟會怎麼發展。

  去玄關開門的八重子沉著臉回來了。「老公,春美來了。」

  前原昭夫點頭嗯了一聲。沒多久,在八重子身後現身的是神情悲淒的田島春美,再之後則是加賀。

  「請問……為甚麼找舍妹來?」前原問加賀。

  「令妹是最瞭解令堂的人吧?」加賀說:「所以才請她過來一趟。事情我都告訴她了。」

  「……這樣啊。」前原一臉尷尬地抬臉看向妹妹,「你一定很驚訝吧,不過,事情就是這樣了。」

  「媽呢?」春美問。

  「在裡面房間。」

  「是嗎。」春美喃喃說道,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問加賀:「我可以去看家母嗎?」

  「請。您就去看看令堂吧。」

  春美得到加賀的許可,便走出了餐廳。前原夫婦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處。

  「松宮刑警,」加賀轉頭對松宮說:「你向直巳問過話了嗎?」

  「問完了。」

  「他星期五那天的行蹤呢?」

  「去了電動遊樂場,還晃蕩了一陣子,晚上八點過後才回到家。」說完,松宮附上加賀耳邊低聲說:「他有計算機。」

  加賀滿意地點點頭,輪流看著前原夫婦。「支援的探員很快就會到了,請二位與老奶奶做好出門的準備。」

  聽到這話,松宮也吃了一驚,悄聲問道:「你聯絡項目小組了?」

  「我在回來的路上打電話通知了,不過我請他們先待在附近等我們的進一步聯絡。」

  松宮不明白加賀的目的,而加賀似乎察覺了他的心思,對他投以意味深長的視線,彷佛在說:一切交給我吧。

  「請問,家母會被逮捕嗎?」前原問。

  「那是當然的。」加賀回答:「殺人是最嚴重的罪行。」

  「可是,家母是失智症患者啊,她不知道自己做了甚麼,這種情況,不是會被視為沒有責任能力嗎?」

  「沒錯,接下來應該會進行精神鑒定吧,但是我們警方無法預測檢方屆時會如何判定。警察的工作是逮捕嫌犯,與該嫌犯有無責任能力並無關係。」

  「這麼說,法院是可能判家母無罪的吧?」

  「我不確定無罪這種說法妥不妥當,也有可能獲得不起訴處分。但我們警方無法保證甚麼,這都是由檢方決定的。一旦受到起訴,就只能交由法官判決了。」

  「能不能……」前原說:「能不能不要讓家母受太多苦?我想家母恐怕無法待在拘留所之類的地方,她都癡呆了,年紀又大……」

  「這都必須由上級判斷吧。只不過就我的經驗,除非有重大事由,否則是不容許有例外的。令堂上廁所能夠自理,進食似乎也不成問題,所以我想不僅是拘留所那邊,看守所也一樣,她所受到的待遇可能和其它嫌犯沒兩樣吧。」

  「……非進看守所不可嗎?」

  「如果被起訴的話。二位恐怕也得進去吧。」

  「我們是已經有所覺悟了,可是……」

  「我明白,對於年邁的令堂來說,肯定是比較辛苦的。不,應該說會非常辛苦。」加賀繼續說:「房間絕對算不上乾淨,廁所也毫無遮蔽。夏熱冬冷,食物難吃。未經許可,不得攜帶私人物品,所以令堂喜愛的娃娃應該沒辦法帶進去了。空間狹小,只有孤獨一人面對枯燥無味的日子,一天又一天。」說到這,加賀聳了聳肩,「嗯,不過我們無從得知令堂對於這些折磨能感受到多少就是了。」

  前原昭夫難掩痛苦神情,緊咬著唇。是因為想到自己必須過那種生活,還是為了年邁的母親心疼呢?松宮看不出來。

  「前原先生,」加賀平靜地對他說:「您確定要這麼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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