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紅色手指 | 上頁 下頁
一七


  牧村還交代了女童雙親的名字。父親叫春日井忠彥,母親叫奈津子。「被害人是就讀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學校距離這個公園走路約十分鐘。昨天下午四點左右,被害人放學後便回家去,後來趁母親沒注意時外出,之後就失去了行蹤。家長報警後,我們以現有警力為中心,在她的住家、學校周邊到車站的範圍內尋找,但沒有找到人。不過有目擊情報指出,下午五點左右,大道旁的冰淇淋店有個年紀與被害人相仿的女孩買過冰淇淋。遺憾的是店員看了優菜小妹妹的照片,還是無法斷定是否為同一人。」

  「冰淇淋啊。」小林喃喃地說。

  「店員說那個女孩買了一個冰淇淋,當時身邊並沒有同伴。」

  「是因為想吃冰淇淋才從家裡跑出來的嗎……」小林兀自嘟囔著。

  「有可能。據說她是個很有行動力的女孩,經常自己一個人到處跑。」

  小林點點頭,接著向牧村確認:「孩子的父親可以接受問話嗎?」

  「我們借了町內的集會所,請他在那裡等我們的通知。剛才向您報告的內容都是方才在集會所向他問出來的。您要現在過去見他嗎?」

  「組長還沒來呢,不過我想先和孩子父親談談……你們也一起來。」小林對松宮與阪上說。

  一發生命案,轄區的刑警和機動搜查隊的探員會先進行初步偵查,與死者家屬面談也是其中一環。然而一旦搜查一課接手,又得重新再問一次。因此同樣的問話,家屬必須回答好幾次。上次的命案偵查過程中,松宮對於這一點也覺得非常無奈,對家屬深感同情。想到此刻又要進行那令人憂鬱的程序,心情不由得多了幾分沉重。

  牧村帶他們前往的集會所位於兩層樓公寓的一樓,據說是住附近的屋主以極低的租金提供給小區的,看樣子屋齡已超過二十年,外牆都有裂痕了。或許屋主也認為與其沒人承租空在那裡,租給町裡還比較划算。

  門一打開,便傳出一股淡淡的黴味。進門就是和室,一名穿著淺藍毛衣的男子盤腿坐在榻榻米上,一手掩著臉,頭垂得低低的。他不可能沒察覺有人進來,卻像石頭般動也不動。松宮明白,他是悲慟得無法動彈。

  「春日井先生。」

  聽到牧村叫他,春日井忠彥總算抬起頭來。他臉頰蒼白,眼眶凹陷,髮際線有些後退的前額泛著油光。

  「這幾位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很抱歉,能請您把詳細內容再向他們說一次嗎?」

  春日井空虛的視線轉向松宮一行人,眼周還有淚痕。「當然可以,要我說幾次都可以……」

  「真的非常抱歉。」小林行了一禮,「為了及早逮捕兇手,我們還是希望盡可能直接與家屬詢問詳情。」

  「要從哪裡說起呢?」他一定是強忍著悲痛,聲音宛如呻吟。

  「聽說您昨晚報警協尋是在八點左右,那麼你們是甚麼時候發現令嬡不見的?」

  「內人說是大概六點左右,因為她在準備晚餐,完全沒發現優菜甚麼時候出門去了。我在下班回家途中接到內人的電話,說優菜跑出去了,可能是去車站那邊,要我到車站時注意看一下。因為去年也發生過一次,優菜一個人跑來車站接我,當時我告訴她這樣很危險,叫她千萬不可以單獨外出亂跑,後來就沒再發生了……」

  從這裡走到車站也要將近三十分鐘。那應該是年幼的女兒為了讓父親驚喜所做的小小冒險吧,松宮心想,小孩子很可能會這麼做。

  「昨晚剛發現令嬡不見時,春日井太太並沒有太擔心嗎?」小林問道。

  春日井搖了搖頭。「不,內人當然很擔心,我也很慌,但內人考慮到要是她跑去車站找人,而優菜又剛好回家就進不了家門了,所以她遲遲不敢出門。」

  聽到這番話,松宮明白了春日井家的成員只有三人。

  「我到家是六點半左右,發現優菜還是沒回家,開始覺得不對勁,於是我和內人把家門鑰匙寄放鄰居家,兩人跑去所有想得到的地方去找,也拿著照片在車站前到處問人,還有附近的公園、小學……這個公園我也來看過了,可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那個廁所裡……」春日井一臉痛苦不堪的神情,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松宮實在不忍心看他這副模樣,於是埋頭做筆記,然而,記在筆記本裡的內容,只是讓他再次體認到整起事件是多麼地令人痛心。

  松宮正要翻頁,聽到細微的聲響。他抬起頭來。

  那是宛如風吹過縫隙的咻咻聲,好像是從一扇緊閉的拉門後方傳出來的。

  其它刑警也注意到了,和松宮一同望向那扇拉門。

  於是春日井悄聲說:「是內人。」

  松宮不由自主地咦了一聲。

  「我請春日井太太到裡面的房間休息。」牧村壓低聲音緩緩說道。

  又傳來「咻——」的一聲。確實,那是人類發出的聲音。她在哭。——松宮終於聽出來了,但春日井太太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嗓子嘶啞,就連哭喊也只是發出漏風般的氣音。

  咻,咻——

  一時之間,刑警們全都沉默了下來。松宮拚了命才忍住想奪門而出的衝動。

  § 10

  剛過上午十點,前原家的門鈴響了,昭夫正好在廁所,一聽到鈴響,連忙洗手打算出廁所,就聽到八重子接起了對講機應答。對講機裝設在餐廳牆上。

  「……是的。可是,我們甚麼都不知道。」八重子說完,對方似乎說了甚麼,她在短暫沉默之後,又說:「……呃,好的。」

  昭夫來到餐廳,八重子正好將聽筒掛回去。「來了。」

  「甚麼來了?」

  「警察呀。」八重子的眼周蒙上一層陰影,「還用問嗎。」

  聽到她這句話,昭夫劇烈鼓動的心跳更是變本加厲,他發現自己體溫似乎升高,背脊卻是竄過一陣惡寒。

  「為甚麼會找上我們家?」

  「我怎麼知道。反正你快點出去,不然人家會起疑心的。」

  昭夫點點頭朝玄關走去,一邊反復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即使如此,急促的心跳卻始終慢不下來。

  他並不是沒料到警察會上門。直巳在殺害女童前究竟做了甚麼,昭夫一無所知。也許有人目擊到了。昭夫暗自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應付過去,已經無法回頭了。

  但即使已下定了決心,此刻警察真的找上門來,恐懼與不安還是讓他幾乎站不穩。面對辦案專家,他完全不曉得外行人的謊言能夠瞞警方到甚麼程度,而且老實說,他根本沒把握應付得過去。

  開門之前,昭夫閉上眼,努力調勻呼吸。外表或許看不出激烈的心跳,但如果呼吸明顯紊亂,警察一定會起疑的。

  不會有事的。——他告訴自己,就算警察來了,也不一定是事蹟敗露,警方也許只是在命案現場附近進行地毯式查訪罷了。

  昭夫舔了舔嘴唇,乾咳一聲之後,把玄關門推開。

  低矮的欄杆大門外,站著一名一身深色西裝的男子,個頭很高,看上去約三十四、五歲,由於曬得很黑,使得他那輪廓深刻的五官更清晰了。男子看向昭夫,輕輕點頭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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