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回廊亭殺人事件 | 上頁 下頁
二六


  「如此他還是會把我當長輩看待,這跟享受父子之情沒有甚麼不同。這種做法也是投機取巧,到時候我還是會想讓他認祖歸宗的。」

  「那找到他以後,您打算怎麼做呢?」我問。

  高顯先生爽快地回答說:「不怎麼做。」

  「咦?」

  「對,甚麼都不做。我只會在遺囑裡,承認他是我兒子,至於我那些還算令人稱羨的財產,就交給法律處理。」

  意思是說,法律上只要承認彼此的親子關係,在遺產繼承上就能視同一般情況處理。因此,沒有其它妻兒的高顯先生,他的遺產將全數歸那個孩子所有。

  「這麼說……那個人要知道自己父親的名字,還要很長一段時間。」

  大概是聽膩了我的客套話,高顯先生搖搖手說:「我知道自己大限不遠了,才跟你說這些。每次談到我的死期,你都這樣避重就輕,根本談不了正經事。」

  快別這麼說啊!這句話到了嘴邊,又被我吞了回去。他說得沒錯,他最不喜歡那些表面的東西,感覺只是在浪費他的時間而已。

  「不過有個問題。現在,那個孩子應該也成年了吧?」

  「應該快二十三歲了。我知道你要說甚麼,要承認已成年的孩子,須經由他本人同意。」

  「是啊!」

  「這一點我也會注明在遺囑裡。唉,他也許不會承認我這個父親。」

  「哦,應該不至於不承認吧……」

  他察覺到我的欲言又止。「無所謂,一般來說為了財產也會承認吧?但是,假使他不承認我也沒辦法,我也沒權利埋怨。反正,到時我已不在人世了。」

  他的自嘲之中帶點悲涼,然後很認真地望著我說:「你願意幫忙嗎?」

  「我試試看,應該不太容易。」

  「交給你了。我好像說過很多次,但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我會努力找的。不過有一件事要拜託您。」

  「甚麼事?」

  「請您一定要讓這段時間拉長,越長越好。」

  高顯先生反復地眨了眨眼說:「我儘量。」

  唯一的線索是孤兒院。克子的手劄上沒寫正式的名稱,但可以找到她當時住的地方。根據手劄內容,那是一間坐電車大約一小時就可到達的孤兒院。

  坐電車要一個小時,距離不算短。我挑選出幾個可能的孤兒院,先去電詢問。從前把嬰兒丟在孤兒院門前的案例好像不少,我問出了幾個與克子手劄內容相符的案例,接著再根據詳細的判斷消去幾個,很快地,就找出最有可能的四個人。

  很幸運地,我很順利就找到了他們現在各自的居所。我先寫信給這四個人,內容大概提及我受人之托尋找二十幾年前的棄嬰,調查發現可能是他們,希望能安排見面。

  之後,我主動聯絡其中兩個查到電話號碼的人,並安排面談。我與他們見面時完全沒提到一原高顯先生的姓名,因為我怕有不肖份子會以財產為目的,堅稱自己是他的兒子。對方要是編造謊言,詳加調查也查得出來,只是我們現在沒空浪費時間。

  最初的兩位,他們的身上不但沒有東西證明自己是克子的小孩,反而有很多否定的材料。雖然他們都有高度的意願想瞭解自己的身世,不過這時候就只能靠我客觀地判斷了。

  剩下來的兩位,因為不知道電話號碼,所以我打算直接見面。我心裡祈禱著,希望他們其中一個就是一原高顯先生的小孩,因為如果兩個都不是,我的調查就等於走到死胡同。

  然而,我卻收到其中一位的來信。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把信打開一看,果真是讓我失望的內容。信裡寫著他已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因此沒必要見面。

  剩下那一位,就是裡中二郎。

  當我懷抱最後一絲希望,準備和他取得聯絡時,就接到對方的來電。我又有不祥的預感,但這次的不准。原來他懷疑我的信是惡作劇,所以打電話來問問看。我才發現,原來也有人會這麼想。

  就這樣,我與他見了面。他的長相端正、五官細緻,感覺頗有氣質。乍看之下,他給人感覺出身高貴,似乎與貧窮、辛苦絕緣。然而,他的眼光偶爾又透著憤世嫉俗的味道。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種危險的預感。我感到自己內心的震動非同小可。

  ——莫非,我愛上了這個年輕人?

  § 18

  中午時分,我們終於可以離開大廳。警方說除了我和由香的房間,館內任何地方我們都可以自由行動,但若要離開這棟建築,一定要先知會附近的警察。

  雖然如此,其實也沒甚麼地方好去,所以大夥兒還是留在大廳。大家似乎都很在意警方的一舉一動,看著他們忙碌地轉來轉去,所有人都更加不安。

  我聞到一股香味,抬起頭,看見小林真穗正端著咖啡進來。這個女人無論何時都不會忘記她身為女主人的義務。我們道了謝,紛紛伸手拿咖啡,旁邊還附有蛋糕和小餅乾。大夥應該都沒甚麼食欲,但這種小點心倒不會吃不下,因此加奈江他們都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先不談桐生小姐遺書失蹤的事,但如果是外面入侵的小偷殺了由香,為甚麼又要選那個房間呢?」咖啡杯端在嘴邊,蒼介嘀咕著。

  「只是碰巧吧!」直之回答。「從外面入侵,一定想先找玻璃窗戶沒上鎖的房間,才會選由香的房間下手。」

  「居然不鎖窗戶?由香姊怎麼搞的嘛!」或許想到表姊的死又悲從中來,加奈江手裡拿著蛋糕,眼眶噙著淚水。

  「可是,」曜子歪著頭說:「如果是真的,那兇手為甚麼要殺她呢?她又沒被強暴,只是偷東西,不需要殺人呀!」

  「也許她醒了過來,歹徒怕嘈雜聲惹來麻煩,才會一刀殺了她。一定是這樣,那傢伙一定是瘋了。」健彥不知何時拿了白蘭地過來,一邊倒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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