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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最後一堂課和班會結束後,肇混在一群同學當中離開了教室。一路低著頭的肇悄悄確認四下,依舊不見那兩人的蹤影,他放下心中大石,看樣子這次不會遭到報復了。

  然而數分鐘後,肇就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了。那兩人埋伏在他的回家路上,肇根本無處可逃,呆若木雞愣在當場。

  「過來!」變色龍一把抓住肇的制服袖子,把他拖進暗巷。

  大鯢從口袋掏出一千圓,塞進肇的胸前口袋,說了句:「還你了哦。」那噪音寒氣逼人,陰險的眼神瞪著肇。肇的雙腿不住地發抖。

  大鯢稍稍退了開來。肇松了口氣,以為能夠全身而退,不料大鯢露出猙獰的嘴臉,下一秒,肇的臉重重地挨了一拳,眼前浮現一團漆黑,回過神時已一屁股坐在地上。肇花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挨揍了,臉頰整個腫了起來,隱隱發疼。

  變色龍揪住肇的衣襟恐嚇:「你要是敢再去打小報告,當心我宰了你!」

  肇嚇得不敢作聲。變色龍一把甩開他,轉頭便走。

  兩人離去後,肇好一段時間仍然站不起來,一方面是驚魂未定,一方面是,他還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甚麼事。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揍,左頰又熱又麻,不斷傳來刺痛,他發現臉頰整個腫了起來。

  他慢慢爬起來,往家的方向走去。屈辱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燒,他憎恨周遭的一切,更氣自己的沒用。肇帶著那副嚇人的面容走在路上,左眼流下淚水,擦身而過的路人無不側目。

  過了晚上六點,肇還待在公園裡。他以濕手帕冷敷臉頰,紅腫卻絲毫不見消退。嘴裡也破皮了,舌頭一碰到傷口就是一陣刺痛。

  肇走出公園,看到停在路邊的汽車,走過去對著車窗玻璃檢查臉上的傷,然而映在車窗上的,卻是一隻黑色的爬蟲類——不,這已經不是爬蟲類了,皮膚宛如岩石般坑坑窪窪的。這是甚麼!?肇忍不住想放聲大叫,卻不知道該喊甚麼。

  走進家們一看,很難得地,玄關擺著母親與哥哥姊姊三人的鞋子,看來只有父親還沒回來。肇悄悄上樓,和平日一樣正要將書包擱到書桌上,突然愣在原地。

  因為他發現他的書桌旁雜亂地堆滿了紙箱與盒子,簡直像是貨運公司倉庫發生地震似的。肇很清楚發生了甚麼事——鬣狗、貓和狐狸犬把自己房間用不到的雜物全堆到他這裡來了。

  肇茫然地望著這堆東西,視線落到地板上,這時他發現了某個東西。肇蹲下身,把壓在箱子底下的東西抽出來,那是橋本送給他的蝴蝶標本,玻璃箱破了,裡面的鳳蝶標本也毀了。

  肇抱著殘破的標本沖下樓梯,一進飯廳便問道:「這、這是、是誰弄壞的?」聲音比平日宏亮多了。

  狐狸犬、鬣狗、貓面面相覷,尷尬地沉默了三秒左右。

  「誰叫你把東西放在那種地方。」鬣狗望著別處說道:「不過,不是我弄壞的哦。」

  「哥你好詐喔——」貓嘻嘻笑著,撩了撩頭髮說:「壞就壞了啊,反正那是蛾還是甚麼東西,多噁心啊,壞了剛好扔掉吧。」

  「是……是姊弄壞的嗎?」

  「才不是我呢。」

  「那就是……」肇怒視著狐狸犬。

  正在準備晚餐的狐狸犬蹙起眉頭道:「不要大呼小叫的,你應該先交代你剛才跑哪兒去了吧?補習班不是要上課了嗎?你就是這樣拖拖拉拉的,成績才會起不來啦!」

  肇帶著標本離開飯廳,耳中嗡嗡作響,全身滾燙不已。

  走上二樓,他把標本放回桌上,淚水奪眶而出。

  這時,樓下傳來了竊笑聲,聽在他耳中只覺得是冰冷的訕笑。

  肇腦中有個甚麼「啪」地斷了。他一把抓起桌旁的球棒,直直沖下樓梯。

  肇猛地推開飯廳門,三人都沒理會他。最先發現狀況不對的是貓,一臉冷傲的她看到發狂的肇,登時「嗚——!」地發出慘叫,其它兩人跟著看向肇。

  「我宰了你們——!」肇舉起球棒往餐桌一揮,桌上的餐具頓時碎裂四散。「宰了你們——!」球棒再次揮落,碗櫥玻璃應聲破裂,碎片飛得到處都是。肇的怒吼已經不是少年的沙啞噪音了。

  狐狸犬想逃,卻從椅子跌下;鬣狗沖上前想壓住肇,側腹狠狠遭球棒打了一記,強烈的痛楚幾乎讓他失去意識。

  貓逃往客廳的途中絆了一跤,肇揮著球棒追上去,貓當場放聲大哭,尿濕了褲子。

  「我宰了你們!我宰了你們!我宰了你們!我宰了你們!」肇胡亂揮著球棒,將家中所有物品一一破壞殆盡。玻璃碎片四下飛舞,日光燈也砸爛了,室內一片漆黑,球棒一砸上電器用品,便噴濺出宛如電焊的火花。

  肇看到家中那扇正對庭院的落地玻璃窗,一個轉身面對窗子,掄起球棒。

  「我宰了你們——!」玻璃窗上,映著一頭怪獸,狂吼的口中吐出青白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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