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放學後 | 上頁 下頁 | |
一六 | |
|
|
我想起剛才藤本提到的「密室」一詞。的確,更衣室構成了一間密室,但是否真如前人創作的種種「密室殺人」,這次的事件也隱藏了詭計呢?這麼說來,大谷刑警對於密室這一點似乎也顯得有些大意。 「可是真的有頂住門的棍子吧?」 「的確有呀,小惠不是也知道的嗎?」 「話是沒錯啦。」小惠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眼神。 走著走著我們來到了車站。她必須搭上和我反方向的電車回家。我們過了剪票口後便各自前往搭車。 一邊抓著電車上的吊環一邊看著流過車窗外的夜景,我仍然思索著村橋的死。就在前不久還在我身邊毒舌亂吐的男人,如今已不在人世。說起來人的一生就是這樣子吧,生命的結局的確說完就完,完全不留一絲存活過的餘韻。 但為甚麼村橋會死在更衣室呢?就算是自殺,也不像是他會選擇的地點。萬一是他殺的話,又該怎麼說?對兇手而言,更衣室比較方便嗎?還是有甚麼原因讓他必須選在更衣室犯案呢? 想著這些疑問時,電車已經到站了,我移動著不穩的步伐踏上月臺。經由這雙腳的重量,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疲倦。 從車站走回家大約有十分鐘的距離。公寓是搬來這裡時才住進來的,兩廳兩房,因為還沒有小孩,倒也算是寬敞。 拖著沉重的腳步爬上樓梯,按下門鈴。好久沒有這麼晚回家了。 聽見門閂拆下、門鎖開啟的聲音後,大門才打開。 「你回來了呀。」裕美子的語氣跟平常沒有兩樣,屋子裡面傳來電視的聲音。 換好衣服坐在過了正常時間的晚餐前,心情多少平靜了許多。我將事件的始末說給裕美子聽,她吃驚地放下筷子問:「是自殺嗎?」 「這個嘛……詳情還不知道。」 「那看明天的報紙就會知道吧?」 「應該是吧。」我雖然這麼回答,心裡卻想誰知道呢?警方也無法立即判斷是自殺還是他殺吧?大谷刑警銳利的眼神浮現在我腦海裡。 「他家人……應該很難過吧?」 「或許吧。還好他是單身。」 我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將自己的生命也遭人暗算的事告訴給裕美子知道,卻還是說不出口。說出來只會嚇著她,一點好處也沒有。 那一晚我根本難以成眠。不只是腦海中隨時浮現村橋的屍體,想到他的死究竟有何意義,也讓我神志越來越清醒。 村橋真的是被人殺死的嗎? 殺死他的兇手到底是誰呢? 兇手和覬覦我生命的會是同一人嗎?如果是同一人,其動機何在? 裕美子在我身旁發出規律的鼻息,從來都沒見過的老公同事之死,對她而言不過只是社會新聞上的一篇報導吧? 我和裕美子是在之前的公司認識的。她是個不愛化妝、不愛說話的純樸姑娘。和她同期進公司的女性員工都熱中和單身男職員打網球、兜風,她卻幾乎連上司以外的男同事都沒有說過話。和我也只有在端茶給我時,聊過一、兩句話而已。 「那個女孩不行,找她也不出來,就算來了也不好玩吧。」 久了之後大家都開始這麼批評她,她也沒有機會參加年輕人的聚會。 在那種狀況之下,我開口約她「下班後一起喝個咖啡吧」,本以為她一定會拒絕吧,不料卻答應了,毫不猶豫的樣子讓我很吃驚。 在咖啡廳裡我們幾乎沒有話說。頂多只是我偶爾說幾句,她點點頭而已。至少她從來沒有主動說過話。然而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所追求就是一個這樣的伴侶,能夠一起度過平靜的時間。 於是我們開始交往。所謂的交往也只是兩人坐在一起罷了,但我認為那已經是能夠讓兩人彼此認識的交往了。 有一次,我問她:「當初約你出來喝咖啡,你為甚麼會答應?」 她想了一下回答:「就跟你約我出來的理由一樣吧。」 或許不起眼的人彼此會互相吸引吧。 我辭去上班族的工作擔任老師之後,兩人仍繼續交往。除了和我之間的對話變多了之外,裕美子跟剛開始時幾乎沒甚麼改變。三年前我們舉行了小小的婚禮。 三年來,我自認為兩人過著平凡的日子,但實際上有一次卻是出了狀況,大概是在結婚半年後,她懷孕了。 「你會打掉吧?」面對眼光發亮前來報告喜訊的她,我不帶任何感情地反問。一時之間她似乎無法理解我這句話的意思,喜悅的表情頓時僵在那裡。 「現在我們沒辦法養小孩子。我就是想到這點,一直都很小心的。怎麼會失敗呢?」 也許是我掃興的說話方式令她難過,還是「失敗」這字眼傷了她的心,我不知道,只見大顆的淚水成串滑過她的臉頰。 「因為最近經期不太順……可是既然都有了小寶寶……」 一聽到「小寶寶」三個字更讓我歇斯底里了起來。 「不行就是不行。必須建立好養育子女的自信以後才行,現在還言之過早。」 那一晚她整夜啜泣到天明,隔天兩人便一起去醫院。不管醫生如何勸說,我仍堅決消滅那個小生命。 表面上的理由是經濟生活不允許,但老實說不想當爸爸才是我的真心話。想到一個人的出生,其人格形成將受到「自己」的影響有多大時,對於變成父親的重責大任不禁產生一種近乎恐懼的感覺。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