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放學後 | 上頁 下頁 | |
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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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所高中距離S車站約五分鐘路程,周遭盡是小區和田地,環境很特別。學生人數,一個學年有三百六十人,每班約四十五名,共八班。不僅擁有二十年以上的歷史,同時為了維持升學率,可說是該縣名列前矛的女子高中。事實上當我跟朋友提起「我要到清華女中任教」時,每個人都祝賀我說「那可是一個好學校呀」。 我向公司提出辭呈,立刻就從四月起開始教書。第一堂的上課情景,至今我仍記憶鮮明。那是一年級的課堂,由於自己也是新來乍到,自我介紹時我表示跟她們一樣都是新生。 第一堂課結束時,我卻已經對從事老師這份職業失去信心。倒不是我搞砸了甚麼,也不是我不懂得應付學生;而是我無法忍受她們的視線。 我並不認為自己特別引人注目,應該算是屬躲在人後的人吧。偏偏在學校當老師卻不得不站在人前。學生會對自己說的任何話做出反應,一舉手一投足都受到注意。上課的時候,我總覺得有將近一百隻眼睛在監視我。 直到兩年前我才好不容易適應她們的視線。不是我的神經線變粗了,而是我發現學生們其實對老師並不感興趣。 只是我始終無法理解她們的想法。 總之她們帶給我的就是一連串的驚嚇。還以為她們都是大人了,卻常常表現得很孩子氣,動不動就搞出讓大人頭疼的問題,我完全無法預測她們的行動。而且一年級新生和五年級學生幾乎沒甚麼兩樣。 不單只是學生,就連那些名為學校老師的人種,也常常讓我這個來自不同環境的人覺得是另一種生物。為了管教學生,不斷花費無意義的勞力,整天睜大眼睛檢查學生服裝儀容的作為,我無論如何是難以理解的。 學校這地方充滿太多未知數——這是我五年來的感想。 不過最近我倒是弄清楚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我身邊有人企圖想殺害我。 感受到殺意的存在,是在三天前的早晨。地點是S車站的月臺。正當我被電車中擁擠的乘客推擠出來,隨著人潮踏上月臺邊緣時,冷不防有人從旁邊撞過來。因為事出突然,我失去平衡,踉蹌地往月臺外側移動了兩、三步。站直身子時,差點就要跌落在鐵軌上,大約只差個十公分吧。 好危險呀,究竟是誰?——回過神來如此一想,戰慄立刻竄過整個身體。就在我差點跌落的鐵軌上,急行電車剛剛呼嘯而過。 我的心簡直快凍結了。 我很相信,剛剛有人故意想撞倒我。對方已算準時間,想趁我不備的時候…… 但到底是誰呢?可惜在人群中,我根本不可能揪出兇手。 第二次感覺到殺意是在昨天。因為游泳社暫停練習,我得以一個人享用整座游泳池。我很喜歡游泳。 五十公尺的距離來回游過三次後,我便上岸。因為還得指導弓箭社的練習,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累。 站在曬得發燙的游泳池畔做完暖身操後,我去沖澡。雖說時序已經進入九月,天候依然炎熱,沒有比沖涼的水更舒爽的了。 就在我洗完澡、關掉水龍頭時,發現情況不太對勁。那東西掉落在我腳邊約一公尺的前方。不對,應該說那個拳頭大小的白色盒子,沉在深度高達腳踝的積水中。我彎下身子仔細觀察,接著趕緊跳出了淋浴間。 那是一百伏特家庭用延長線的前端。看起來像是白色盒子的部份是插座。電線的另一頭則是連接在更衣室的插座上。 在我下水游泳之前當然沒有那東西。也就是說,有人趁著我在游泳的時候放進這東西。為甚麼呢?答案很明顯,目的是為了想造成我的觸電身亡。 可是為甚麼我會平安無事?我心存納悶地前去檢查電源箱。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過載保護的開關彈了下來。因為水中電流量太大,已超過電源負荷的關係。若是過載保護的容量更大……想到這裡,真教人不寒而慄。 第三次則是剛才的天竺葵花盆。 到目前為此,三次我都幸運逃過。但是好運不見得永遠都跟著我。總有一天犯人會使出殺手鐧吧!在那之前我必須揪出兇手的真面目。 嫌犯是學校這個集團,一個由來路不明的人群所形成的集團。 2 九月十一日,星期三。 第一堂是升學班三年C班的課。進入第二學期後,就業班的學生們顯得有些心情浮動,只有升學班的學生能夠認真聽課。 我一拉開教室的門,便聽見一陣椅子移動的噪音,幾秒鐘後所有學生都回到座位上。 「起立!」 班長的聲音響起,一整排白色的制服襯衫立正站好。「敬禮、坐下」之後,教室裡又是一陣騷動。 我立刻翻開教科書。似乎有些老師習慣在講課前先聊聊天,我卻完全學不來。按照既定的軌道說話已經讓我覺得很痛苦了,又何必多說其它的廢話呢?在幾十個人的眼光注視下說話而絲毫不感覺到痛苦,我認為是一種才能。 「今天從第五十二頁開始。」我聲音乾澀地宣佈。 學生們最近大概也開始瞭解我是甚麼樣的老師,已經不抱任何期待。因為除了數學以外,我絕不多說甚麼——我知道她們幫我取了「機器」的外號,大概是「教學機器」的省略吧。 左手拿著教科書,右手抓粉筆,我開始上課。三角函數、微分、積分……我很懷疑她們對於我的授課究竟能聽懂幾分?不是說上課猛點頭、拚命抄筆記就一定是理解授課內容。每一次考試她們總是讓我失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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