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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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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瞥了高城晶子一眼。以現代的化妝技術,要讓長相南轅北轍的兩個人變得很像並不困難,但我和她之間的酷似程度已經超越了一般人對「像」的認知。她年紀比我大得多,而且化妝手法不同,形象也完全不同,但即使如此,我們兩人共有的某種特質依然足以讓我們被視為同一人。 不,不是我們兩人,還得加上氏家鞠子。 脅阪講介繼續說:「於是我當然希望母親給個交代,但她否認自己在外頭生了小孩,並且告訴我二十年前在旭川接受的那場特殊實驗,母親一直沒和任何人說過這件事,甚至在我爺爺面前也是絕口不提。我聽到這件事,馬上就推測你應該是那時候生下的孩子。」 「但那場實驗的孩子不是流產了嗎?」 「我母親子宮裡面的胎兒是流產了沒錯,但那場實驗不見得只採集一顆卵子,說不定那些研究人員手中還有其它卵子,而且瞞著母親把胎兒培養長大。」 「那個胎兒就是我?」我吞了口口水。 「應該是吧。不過這當中還有一個疑點,那就是你們實在太像了,就算當時的實驗真的成功讓你身上只帶有我母親的基因,也不至於像到這種地步,於是我母親便命令我調查你的身世。」 「我只是想知道……」高城晶子突然開口,「二十年前那件事的真相。」 「不是一樣意思嗎?要知道真相,就必須查出她的身世。」脅阪講介從沙發站了起來走到我和高城晶子的中間位置,他先轉頭對我說: 「我很快便查到你是小林志保小姐的女兒,而且這個名字我母親也記得,她當年接受實驗住院時,負責照顧她的就是小林志保小姐。」接著他轉頭對他的母親說:「我說的沒錯吧?」 這次高城晶子有了反應,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說:「沒錯。」語氣有點粗魯。 「這麼一來我們便確定了當年那場實驗一定有問題,於是我決定繼續調查你的身世,這時我還沒打算出現在你面前,但後來小林志保小姐死得不明不白,我發現事件背後似乎有不尋常的勢力介入,不得已只好改變策略,試圖藉由接近你來抓出幕後黑手。我們見面之後你突然說要去北海道,而且是旭川,我知道這趟旅行一定和你的身世之謎有關,趕緊追了過去。」 難怪他手腳那麼快,其實我早懷疑脅阪講介為甚麼對整件事這麼積極,就算媽媽從前對他有恩,也沒道理做到這個程度。 「這麼說來,你常說要打電話回公司其實是……」 「都是打給我母親,不過這也不算說謊,因為我母親是聰明社的社長。」 「原來如此,那……」我問:「你們查出了甚麼?」 脅阪講介轉頭看著高城晶子說:「媽媽,你聽見了吧?請回答她吧,告訴她我們查到了甚麼。」 高城晶子只是微微回頭說道:「你都說了這麼多,就繼續說下去吧。」 「接下來的部份我希望能由媽媽你來說明,畢竟似乎有不少是我不知道的事。」 但是高城晶子好像完全不打算開口,脅阪講介望著我歎了一口氣,「沒辦法,我先說我知道的部份吧。你在藤村的研究室裡不是聽到他說氏家清去東京嗎?」我點了點頭,他也點了點頭說:「當時氏家正和我母親見面。」 「咦?」 「是我母親叫他去東京的。我母親得知了你的存在,便要氏家去東京說明一切。」 的確,這是得知真相最快的方法。 「對於我的事,氏家是怎麼說的?」 「他承認你是當年那場實驗生下的小孩,而且……」脅阪講介舔了舔唇,微微垂下眼,「那是一場不單純的實驗。」 「甚麼不單純的實驗?」 只見脅阪講介垂著眉頻頻眨眼,一臉困惑地瞄了高城晶子一眼又轉頭看我,終於重重吐了一口氣之後開口了。 「複製人。」他說。 「複製人……」 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類似的字眼,在函館理科大學的時候,山本曾提到藤村和氏家在複製生物的領域上有著很高的成就。 「我在科幻漫畫上看過……」我說:「靠著細胞分裂把一根頭髮變成人……,我也是這麼產生的嗎?」 他搖了搖頭,「複製人不是那麼單純的東西。」 「但本質是一樣的,對吧?」 「所謂的複製人其實和一般正常人沒甚麼差別。」 「那為甚麼我會和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我站起來指著高城晶子高聲喊道:「如果是正常人,為甚麼會這樣?你說啊!講明瞭我就是利用那個人身體的一部份所創造出來的怪物對吧?」 「你冷靜點。」他抓住我的雙臂激烈地搖晃。 「幹甚麼,放開我!」 「別再說了!」 啪!一聲,我腦中嗡嗡作響,頭不自然地偏向一邊,整個人失去平衡就快倒在沙發上,脅阪講介趕緊扶著我。左邊臉頰麻麻的,接著愈來愈燙開始隱隱作痛。我被打了一巴掌。 「抱歉。」他說:「不過我上次也挨了你一巴掌,這下我們扯平了。」 我撫著左臉頰,摸起來又熱又腫,眼淚掉了下來,我想忍卻忍不住。 回過神時,我發現高城晶子站起身正看著我,她的手掌也輕撫著左邊臉頰彷佛感受到我的疼痛,但她一發現我在看她,頓時察覺自己的舉止很怪,連忙放下手。 脅阪講介轉頭對她說:「媽媽,請你親口和她說明吧。」 高城晶子搖了搖頭說:「這件事不是我的錯。」 「那是誰的錯?」我問。 「很多人牽扯在內。」她說:「包括生下你的小林志保小姐,就某種意義來說她也有錯。」 「為甚麼?」 「因為她把你生了下來。」 聽到這句話我登時啞口無言。沒錯,我在這兒怨天尤人,說穿了只是怨自己為甚麼存在。 「這裡有我和氏家先生對談的錄音帶。」高城晶子打開抽屜取出一台小型錄放音機,「談重要事情的時候我一定會錄音,聽完這個你應該就知道二十年前發生了甚麼事。」 她拿起錄放音機一下子按快轉一下子倒帶,調整好之後按下播放鍵,沒多久錄放音機便傳出低沉而模糊的中年男人說話聲,這個人應該是氏家清吧。 (……當年我跟隨久能教授進行細胞核移植研究,久能教授在帝都大學任教的時候就已經是細胞核移植的權威,當時即使在外國也只有蝌蚪的成功案例,整個學術界都認為哺乳類的細胞核移植幾乎不可能成功,更遑論利用哺乳類的成熟體細胞來製造複製生物,但是久能教授利用他獨創的技術逐漸讓高等動物的複製不再是夢想。有一天,校長把久能教授找去問他願不願意進行複製人的研究。即使在今日學術界,針對複製生物的研究也是全面禁止施行人體實驗,在當時的道德爭議當然更高,就算研究成功了也很可能無法對外發表,但校長還是很希望久能教授能執行這項計劃。) (為甚麼?) (我不知道。或許是背後有龐大勢力在操縱吧,至於那股勢力是甚麼,我們這種小卒子是不會知道的。) (事隔這麼多年,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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