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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到此讓我們複習一下,有哪些東西暗示了你和日高初美的關係?

  首先,是在你屋裡找到的圍裙、項鍊、旅行申請表。其次是後來又發現的,被認為是在富士川休息站拍的初美照片,再來是看似同一地點的風景照片。

  就這麼多了,也沒有人可以證明你倆的關係。

  證物中的旅行申請表,隨你愛怎麼寫就怎麼寫,所以那根本不算證明。至於項鍊,你說那是打算送給初美的禮物,可是這也只是你的片面說辭。那麼圍裙呢?不管怎樣它肯定是初美的東西。就像我先前跟你說的,初美曾穿上那件圍裙拍過其它照片。

  不過,你要從日高家拿走日高初美的圍裙並非不可能的事。日高邦彥和理惠小姐結婚之前,曾將前妻初美的遺物做一番整理,那時你曾過去幫忙。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走一件圍裙,應該還蠻簡單的吧。

  去幫忙整理的那天,你有可能還偷走了其它東西,也就是相片。被偷走的相片恐怕得具備這些條件才行?首先它必須是初美的獨照;其次,沒有其它照片可以顯示日高曾攝於同一場景;最後,同樣一個地點,最好還有幾張純風景照可茲對照。而全部符合這些條件的,就是那張在富士川休息站拍的相片。你把初美的獨照和風景照偷偷地放進口袋裡。

  嗯,當然,我沒有證據證明是你偷的,不過,你有可能會偷。既然有這個可能,那麼你所坦承的,與初美間的不倫戀情就不足採信了。

  如果殺人未遂事件,還有你被日高威脅、被剽竊作品的事都不存在的話,那麼以此為前提,假設你們的外遇關係亦是子虛烏有,應該也不過分吧?

  沒錯,這樣看來,初美的意外當然也只有一個解釋。那個肯定是交通事故,並非自殺。既然沒有動機,也就沒有理由懷疑她是自殺的。

  ***

  我們先整理一下,從去年秋天開始,你到底做了些甚麼?就讓我們按照時間順序做趟回顧吧。

  首先你得準備未經使用的舊大學筆記。只要到學校裡找一找,那種東西應該很快就能拿到吧?接著你把日高邦彥早期發表過的作品一一抄寫到上面,不過,你不能完全照抄,語法及人物的名字必須改過,故事的劇情也要稍微重新編排,你想盡辦法讓這些筆記像是那些作品的原型。就算只抄一本,恐怕也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吧?我可以想像那是非常艱辛的大工程。至於日高近期發表的作品,你則改用打字的;和大學筆記一起找到的,寫在稿紙上的那些小說,才是你以前的作品吧?因為從日高的小說裡,找不到與這些作品吻合的內容。

  其次,關於《冰之扉》這本書,你也必須想好後續的發展才行。你不但要讓警方看到構思劇情的小抄,還要親手書寫做為不在場證明用的原稿。

  接著是製作錄像帶。這個我剛剛也講過了,恐怕在去年年底你就拍好了吧?

  然後,到了今年,你把日高初美的圍裙和照片拿到手。除此之外,應該也把旅行申請表、項鍊等小道具給備齊了。你想說申請表是舊的是吧?那種東西搞不好學校那兒就有之前剩下的。還有,你說衣櫃裡擺的佩斯利花呢領帶是初美送的,餐具架上咖啡杯是兩人一起去買的,這些恐怕都是你最近才準備好的吧?

  接著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聽說日高夫婦為了打包送去加拿大的行李,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這中間你好像曾到他家去拜訪過一次。你去他家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把兩件東西藏進行李裡,那兩件東西就是刀子和錄像帶。你甚至還費了點心思,把錄像帶放進挖空的書裡,這樣看來就真的很像是日高邦彥刻意隱藏的了。

  以上的準備都做好之後,接著就只是等四月十六日那天了。沒錯,就是案發當天。

  不、不,這次的案件絕對不是臨時起意,這是經過長期安排、恐怖的計劃犯罪。

  通常,所謂的計劃犯罪,犯人最常演練的是如何避免被逮捕,要怎樣做案才不會被發現,就算被發現了,要如何洗脫自己的嫌疑——犯人絞盡腦汁想的應該是這些。

  不過,你此次犯罪計劃的目的卻完全不同。你一點也不避諱被逮捕,不,應該說,這所有的計劃都是在確定被逮捕的前提下擬定的。

  簡單說來,野野口先生,你花這麼長時間、這麼多功夫要做的是動機,殺害日高邦彥的適當動機。

  這真是驚人的想法。要殺人之前,先想好殺人動機,這恐怕是前所未聞的事吧?一直到現在我才敢這樣講,在此之前我是多麼的煩惱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這就是我的心情寫照。

  說起那卷帶子,如果一開始警察就有所懷疑的話,說不定就能早點認出那是偽造的。不過,搜查小組並沒有起疑,那是當然的。那卷帶子是證明犯罪動機的重要證據,又有誰會想到那是身為犯人的你親手製作的呢?

  寫在大學筆記及稿紙上的作品也是一樣,而暗示你和初美關係的小道具更是如此。如果那些東西足以證明你沒有犯罪的話,搜查小組肯定會調整目光,進而確認物品的真偽。不過,事實並非如此,這些全是左證你犯罪動機的證物。遺憾的是,現在的警察處理對被告有利的證據時會比較嚴謹,處理對被告不利的證據時則傾向于寬鬆。了不起的是你看穿了警察弱點。

  而你特別厲害的地方,在於你不自己言明這個偽造的動機,而要警方東查西訪才找到。如果你一開始就滔滔不絕地把動機說出來,那麼,再怎麼笨的警察也會覺得哪裡不對勁吧。

  你巧妙地引導警方走入錯誤的偵查方向,不,應該說是你設下的圈套。讓人以為是日高作品出處的大量筆記及稿紙是你的,這是第一個陷阱。然後,第二個陷阱是圍裙、項鍊、旅行申請表,以及日高初美的照片。現在想起,當時我們遲遲找不到初美的照片,恐怕讓你很焦急。記得那時你跟我說:「請你不要在我屋裡亂翻,裡面有人家寄放在我這裡的重要書本。」因為這個提示,我們才在《廣辭苑》裡找到了日高初美的照片。你引導得真是漂亮啊!想必你自己也松了口氣吧?

  就連第三個陷阱也多虧你的提示。案發後,你問日高理惠「日高邦彥的錄像帶放在哪裡?」,理惠回答,送到加拿大去了。結果你請她行李一送回來就馬上通知你,有這回事吧?

  因為這些話,我聯想到日高邦彥的錄像帶裡說不定藏著甚麼秘密。於是,才發現了在殺人未遂的那晚所拍的帶子。更驚人的是,這卷帶子還藏在日高所著的《螢火蟲》裡。只要讀過《螢火蟲》,任誰都會想到書中的描述與影帶的畫面相符,就連這個你也不著痕跡地引導。

  說到這個,我想起事發當晚,我們相隔十年再度重逢,我向你詢問日高邦彥的作品,那時你首先推薦的就是這本《螢火蟲》。你連這個都事先算計好了,真教我肅然起敬。

  ***

  讓我們稍稍把時間倒回去一點,回顧一下那天的事。我說的那天,不用講,當然是你殺害日高邦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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