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惡意 | 上頁 下頁 | |
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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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藤尾美彌子所說,這本小說是以濱岡的立場來鋪陳的。故事一開始寫到,平凡的上班族濱岡,某日早晨從報上得知某版畫家被刺殺的消息。於是濱岡想起,被殺害的版畫家仁科和哉正是中學時欺負自己的頭號魔頭。 剛升上國三的少年濱岡,遭受過無數次危及生命的暴力傷害。他被人剝光衣服,全身用透明保鮮膜捆著,丟在體育館的角落;還有,從窗下走過的時候,會突如其來地遭人從頭上淋下鹽酸;當然,單純的拳打腳踢,甚至言語暴力、刻意排擠也毫不留情地日夜折磨著他。這方面描寫得十分細膩而具真實感,充滿張力。我能夠瞭解為何藤尾美彌子會說這不是小說而是實況紀錄了。 小說裡並沒有明確說明濱岡何以成為眾人欺負的目標,根據濱岡自己的說法,「就好像某天突然被貼上惡魔的符咒一樣」,校園暴力事件就這麼開始了。這可說是古往今來所有校園暴力的共同點。雖然他不想屈服,但漸漸地,內心終被恐怖與絕望所支配。 「令他害怕的,並非暴力本身,而是那些討厭自己的人所散發的負面能量。他從來沒有想像過,在這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惡意存在。 這是《禁獵地》裡的一段文字,可說確實表達了被害者的真實心境。在我擔任教職時,也曾處理過校園暴力事件,受害者面對諸多不合理的壓迫,只有屈服的份。 這些傷害隨著主謀仁科和哉突然轉校而告終。不過,沒有人知道他轉到哪裡去了。傳說仁科強暴了他校的女生,因而被送交管訓,不過這其中的真假,濱岡他們並不確定。 濱岡的回憶暫時告一段落,但是,後來因為某些曲折,致使他想要調查仁科和哉的事。描述曲折的部份或許具有某種文學意義,不過我想應該和此次的事件無關。 之後小說的演變,夾雜著濱岡的回憶和訪查的紀錄。首先揭露的是仁科和哉消失的真正原因。被強暴的女生是某所教會學校的學生,他叫他的狐群狗黨把人家押來,在眾人的面前強暴了她,現場還有人用V8攝影機拍攝了當時的景況。事後仁科和哉打算把那份未經顯影的膠捲,賣給認識的不良幫派,因為女方家長動用所有的人脈,事情才沒有鬧大。 就這樣,小說的前半費了好一番功夫描寫仁科和哉的殘忍。至於後半則寫到因為某種機緣,主角對版畫產生了興趣,並因而往這條路發展。最後故事的結尾,以仁科被迎面而來的妓女刺殺作結,事情就發生在他即將舉辦個展的前夕,這一段大家都知道是以真實案件為基礎所寫的。 藤尾美彌子以為小說裡濱岡這號人物就是作者自己,並非虛妄之說。當然,對一般小說而言,若一概推斷陳述者即作者之化身,未免太過無稽。不過,這本小說有絕大部份被認為是基於事實所寫,所以這樣的推測應該還算合理吧。 此外,她猜想作者是為了報復從前的過節才寫下這本小說,這也不算是天方夜譚。就如她所說的,書中關於仁科和哉的描寫,確實很難說懷著多少的善意。那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在寫一個藝術家,而是在寫一個嚮往成為藝術家的俗人。從頭到尾,他刻意描寫俗人的醜陋及軟弱面,確實可以解釋成是濱岡——意即作者的報復心理所致。 不過,如果少年濱岡真是作者(野野口修)的分身,那麼有一點怎樣都解釋不通。 小說裡,沒有一號人物可以和日高邦彥對得起來。 當然,如果作者是日高邦彥的話,情況也是一樣,裡頭也找不到像是野野口的人物出現。 如果就像這本小說寫的,野野口修在國中時代遭受同儕的欺負,那麼當時日高邦彥在做甚麼?這是問題所在。他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觀賞嗎? 我之所以咬住這點不放是有原因的。是因為,從頭到尾野野口的表現讓人覺得,日高邦彥是他的好朋友。 遇到校園暴力事件,很遺憾的,父母的親情或老師的開導並沒有多大的幫助,只有友情才是最好的武器。然而,目睹濱岡遭受欺負,「好朋友」卻只是袖手旁觀? 我可以肯定,這種人絕對不是朋友。 同樣的矛盾也出現在野野口修的自白書裡。 朋友不會奪人妻子,更不會和人家老婆共謀殺害親夫;而朋友也不會威脅對方,強逼別人做自己的影子作家。 那麼,為何野野口要把日高邦彥說成是自己的「好朋友」呢? 如果以我現在腦中所想的奇怪念頭來解釋,這些全部都可以迎刃而解。 在我看到野野口修因長期握筆而長繭的中指時,那個念頭突然一閃而過…… § 過去之章 其二 認識他們的人所說的話 〖林田順一的話〗 您說的是那件事嗎?是這樣啊?不過,你想問我甚麼呢?我想不管你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吧?因為,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們的國中時代,那不是二十幾年前嗎?雖然我的記性沒那麼糟,不過能記得的實在有限啊。 說老實話,我是到最近才知道有日高邦彥這麼一號作家的。講起來丟臉,這幾年我根本沒看甚麼書,其實這很不應該,因為我們做理髮店生意的,跟客人聊天也算是工作之一,不管甚麼話題,都要能聊上幾句才行。不過,我實在是太忙了。會知道有日高邦彥這位作家,甚至知道他跟我同班,也是因為這起事件。嗯,我從報章雜誌上得知日高和野野口的經歷才喚起了記憶。報紙我大致看過了,嚇了一跳,竟然有這種事,還鬧出了人命。是,我還記得野野口,也記得有日高這個人啦,不過,老實說,我對他沒甚麼印象。他們兩個是不是好朋友?我不是很清楚。 野野口,大家都叫他NORO(「野野口」日文讀法NONOGUTI。)。你看,「口」這個漢字和日文片假名的「ロ」(讀RO)不是很像嗎?簡化他的姓就變成NORO了。他那個人有點遲鈍,所以這個綽號大概有呆傻的意思吧。(「NORO」發音近似日文的呆瓜) 我想起來了,這個男的一整天都在看書,因為我曾坐在他隔壁,所以有印象。讀甚麼?我不記得了。因為沒興趣嘛!不過我可以肯定不是漫畫就對了。他的作文——尤其是抒情文寫得很好,好像還蠻討導師歡心的。噯,因為我們導師教的是國文,學校就是這麼一回事。 你是說校園暴力事件嗎?有啊。最近媒體才大肆報導,其實這種事從以前就有了。雖然也有人說以前的手段沒有這麼惡毒,不過,校園暴力這事註定就是惡毒的,不是嗎? 對了,話說回來,野野口總是被欺負,我現在才想起來。沒錯,沒錯,那傢伙也被欺負過。便當被加料啦、金錢被勒索啦、或是被關進掃除工具箱裡,甚麼樣的情況都有。該怎麼說呢?他是屬容易被欺負的那類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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