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當祈禱落幕時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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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會解釋,就是為了解釋才上圖書館的。」 「你現在馬上過來,再這樣下去,我也幫不了你。」 「別擔心,不用你幫。行動前我就想清楚了,就算受到處分也無妨。回頭見。」加賀自顧自說完,掛了電話。 松宮將這件事向上司們報告。 「他會採取行動,一定是有他的想法,先聽他怎麼說吧。」石垣以慎重的語氣說。 跟監淺居博美的調查員不久後便傳回消息。淺居博美搭乘東海道新幹線希望號在名古屋車站下車,接著又搭乘回聲號。松宮對這樣的轉乘方式有印象。 「她一定是打算在米原站下車,然後應該會轉乘東海道本線吧。」 「這麼說來,目的就是回家鄉了。怎麼會在這時候……」 正感到不解的小林,望著松宮他們的後方,表情變得很難看。松宮一回頭,加賀正走進來,手上拿著一個大牛皮紙袋。 「對不起,驚動大家了。」加賀在石垣和小林面前站定,低頭行禮。 「這不是你的作風啊。」石垣說,「你平常比別人加倍注重禮貌和道義的。」 「我知道我不應該擅自行動。」 「至少也該向松宮說一聲啊,聽說你還帶著一名女性……」 「她是完全無關的一般民眾。因為我主要的目的是詢問一些私人問題,所以無法請松宮刑警同行。」 「那麼你是說這次行動與本案無關?」小林問。 結果加賀從牛皮紙袋裡取出一張紙,「想請您看看這個。」說完便放在石垣面前。 石垣拿起來打開那張紙,旁邊的小林也探頭過去看,低聲說,「這是……」 「這是北陸每朝新聞一則報導的複印件。如您所看到的,日期是三十年前的十月。」加賀說。 「北陸每朝新聞?為甚麼要去找這個?」 石垣將複印件遞給提出這個問題的松宮。松宮接過來,看了那篇報導。內容是報導一名男性在能登半島的斷崖墜落身亡,但看到名字大吃一驚,因為那個名字是淺居忠雄。 「淺居……」 「恐怕就是淺居博美的父親。」加賀看著石垣他們說,「我想,淺居父女是為了躲債而逃跑,也就是所謂的趁夜潛逃。」 「途中做父親的自殺了,是嗎?」小林說,「可是,為甚麼要隱瞞這件事?我不認為這有甚麼隱瞞的必要。」 他旁邊的石垣也點頭,彷佛在說一點也沒錯。 「問題就在這裡。淺居博美一定是不希望有人來追問她父親的死吧,所以才說了謊。」 「為甚麼?因為不希望被別人知道逃亡的事嗎?」 「她多半是向苗村老師這麼說,請他幫忙說謊,但是我認為這不是她真正的理由。」 「那你說她真正的理由是甚麼?」 加賀從西裝上衣的內口袋裡取出一個塑料袋,裡面有看似毛髮的東西。 「我有一個提議,希望能透過DNA鑒定來確認親子關係。」 § 22 列車即將抵達彥根站。博美從提袋裡取出粉盒,照了鏡子,可不能蒼白著一張臉去見那女人。一定要從容大方地面對她,必須向她展現這麼多年來,她是多麼堅強、勇敢地活了下來。 她收好粉盒,再從提袋裡取出一家名為「有樂園」的老人之家的簡介。那是押谷道子留下來的,不知為何留著沒丟,也許是因為下意識裡認為會有此一行吧,背後印著所在地。她不知道怎麼去,但只要拿給出租車司機看,司機會想辦法的。 她朝車窗外看。無邊無際恬靜的田園風光,和以前一點都沒變,彷佛時間靜止了。 三十年前的記憶活生生地復蘇。 那天夜裡,博美在睡夢中,被用力搖醒。一睜開眼,就看到父親急迫的臉。 忠雄說,馬上準備出門。看著不明所以而不知所措的博美,他深呼吸一口氣,雙手搭在她的肩上。 「我們要逃走,這是唯一的辦法。」父親的雙眼充滿血絲。 「要逃到哪裡去?」 「別擔心,有地方可去。再待在這裡,你會有危險。我們先逃走,以後的事以後再想。」 博美點點頭。學校、將來、種種事情從她腦海中掠過,但她決定不去想。她只知道,再待在這個家也不會有半件好事。 她拿了最大的旅行袋,將換洗衣物、隨身用品等塞進去,能塞多少算多少。所幸不是寒冷的季節,否則光是衣服就塞不下了吧。 深夜兩點左右,兩人從家裡溜出去,而且是從二樓的窗戶悄悄爬出去。因為怕有人盯著一樓大門。 他們抱著大大的行李,沿著鄰居的屋頂移動。博美想起小學的時候,同班的男生也做過同樣的事。 一下到地面,便與忠雄兩人小跑步移動,他們要去的是下一站。如果到離家最近的車站,只怕會遇見熟人。移動距離大約五公里,所需時間約一個半小時。 他們在車站旁的公園裡等到天亮,搭了頭一班車,兩人準備前往北陸一帶。忠雄說,他在那裡有朋友。 「以前他缺錢的時候,我幫過他。他現在在福井開貨運行,事業好像很成功。上次我跟他聯絡,他說隨時過來玩。把事情告訴他,他應該會幫助我們的。」 「那我該怎麼辦?學校呢?」 忠雄痛苦地皺起眉頭。 「暫時沒辦法上學了。要是動了住民票,就會洩露我們的行蹤。可是你不用擔心,爸爸會想辦法的,爸爸保證。」 爸爸說會想辦法,可是究竟有甚麼辦法?博美完全無法想像。但她將這份不安深藏于心底,向忠雄點點頭。因為她知道在這個時候追問,只會讓父親更痛苦。 當時她們搭的火車車廂牆上,貼著延曆寺的海報。望著海報,忠雄說起不相關的事。 「你知道嗎?以前延曆寺的和尚為了抗議當時的將軍足利義教,在本堂縱火自焚。虧他們有那個勇氣。同樣是要死,也要選別的辦法。自焚這種死法,光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博美覺得很奇怪,爸爸為甚麼突然講起這個?但是後來她就明白了。恐怕從那時起,父親便有了最後的辦法就是一死了之的念頭。 有自己這個女兒,父親究竟是幸還是不幸?——明知永遠也得不到答案,博美還是無法不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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