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當祈禱落幕時 | 上頁 下頁
一一


  「不知道您有沒有甚麼線索?」

  女子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笑死人了。不認識的人死在東京,我怎麼可能有線索。」

  「聽說押谷小姐很可能是為了您的事情到東京去的。聽說令千金在東京,您知道嗎?」

  「不知道!我才不知道那種事!」女子猛搖頭。

  「不知道?不是沒有女兒,而是不知道。換句話說,您是承認您有女兒了。」

  「煩死了!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滾!你給我滾!」女子一把抓起身旁的電視遙控器,丟過來。遙控器打中了松宮的大腿,掉在地上。

  他緩緩撿起遙控器,放在床角。女子低著頭,臉色蒼白。

  身後有聲響,松宮回頭一看,是塚田探頭進來,「沒事吧?」

  「沒事,沒有任何問題。」松宮笑著回答之後,回頭看向女子,「謝謝您的協助,打擾了。」

  離開房間後,松宮立刻拿出手機。當然,是為了向小林報告。

  ***

  「被你搶先了,原來簽王在你那邊啊。結果害我變成白跑,我都跑了六家了。」阪上的手指在平板計算機上滑來滑去,一面皺著鼻子說。身旁是吃了一半的天婦羅蕎麥面。

  傍晚七點多,松宮他們人在彥根車站附近的一家蕎麥面店。他們奉命回東京,但阪上說在上車之前,想查一些事情。

  押谷道子極有可能是為了去找那個叫ASAI HIROMI的同學前往東京。因此負責調查押谷道子住處的調查員們,現在應該正在確認ASAI HIROMI這個人是否存在。但阪上說,還有更簡單的方法。用ASAI HIROMI這個名字,或是套上同音的漢字在網絡上搜尋,也許可以找到和戲劇有關的名人。根據塚田的說法,押谷道子曾在電視還是哪裡看過ASAI HIROMI,所以應該小有名氣。

  不久,阪上便將手一拍。

  「看吧,找到了,就是她了。」他把屏幕轉給松宮看。

  屏幕上出現的是某個網絡上的自由百科全書,關於「角倉博美」這個人物的頁面。她是導演、劇作家,同時也是女演員。在基本數據域上,記載著「本名:淺居博美(ASAI HIROMI)」,以及「出生地:滋賀縣」。

  松宮打電話回項目小組,是小林接的電話,他報告了網絡搜尋的結果。

  「是嗎?你們特地調查,辛苦了。但那些事我們這邊也在做,現在正在確認聯絡方式。別因為我年紀大就把我們看扁了。你跟阪上說,別摸魚了,趕快給我回來。」

  「是。」

  掛了電話之後,他把小林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給阪上。

  「可惡。不過,說的也是,小組的人不可能沒想到。」阪上癟著嘴滑平板,「可是這個呢?這個他們會注意到嗎?」

  「這個是哪個?」

  阪上得意地笑了,指著屏幕。

  「角倉博美導的舞臺劇,現在正在明治座上演。劇名叫《異聞·曾根崎殉情》【注:《曾根崎殉情》是由近松門左衛門改編真實的殉情故事,於一七〇三年上演的作品。是日本演劇史上的重要作品。】。有一大堆大牌演員演出,感覺是出大戲。」

  「陣容的確是很豪華。」松宮看了身穿各色戲服的演員一字排開的照片說,「可是這又怎麼樣?」

  「重點是這個。」阪上移動手指,「公演期間是三月十日到四月三十日,頭一天是三月十日。看到這個,你都沒感覺嗎?」

  「三月十日……」松宮差點就要拿出記事本,手才伸進口袋就想起來了,「死者的……」

  「沒錯。押谷小姐無故曠職是三月十一日星期一,三月十日正好是前一天。」

  § 4

  舞臺正要進入最高潮。一男一女,妓女阿初與醬油鋪的掌櫃德兵衛正要殉情的一幕。但這是某個人物的想像。這次的舞臺劇與原作不同,故事由兩人的屍體被發現揭開序幕。這對情侶之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由德兵衛的好友查明真相,算是推理版。殉情案的相關人士緘默不語,真相始終不明,最終這名負責追查的男子查出背後有金錢糾紛,做出了德兵衛為了證明自身清白而帶著阿初自殺的結論。然而,正當以為案情水落石出,卻由與阿初要好的妓女口中得知驚人事實。此刻,舞臺上展開的一幕,正是那出人意表的真相。

  演出在掌聲中落幕。博美在黑暗中,拿手帕輕輕拭了拭眼眶。要是讓人看到淚痕,恐怕又會有人在背後陰損,說甚麼看自己導的戲看到哭真可笑。

  她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今天也沒有甚麼大問題,順利結束了。謝天謝地。

  明治座的監事室設於觀眾席後方。前面整片都是玻璃帷幕,整個舞臺一覽無遺。在那裡確認舞臺的成果,是博美的日課。

  走出監事室,正要到後臺時,手機響了。打開一看,是事務所的打工小姐來電。

  「導演,是這樣的——」她壓低聲音繼續說,「警察來了,說有事要找導演談,希望務必見上一面。」

  「甚麼事?」

  「他們說,要見到導演當面說……我說今天有公演,他們說可以等到導演回來。要怎麼處理?」

  「我知道了,我大概再三十分鐘就回去。」

  博美掛了電話,深呼吸一口氣。

  她猜想,大概是為了押谷道子的事吧。不久前,她才在網絡上看到報導,說在小菅的公寓被發現的腐屍已查明身分。

  沒有逃避躲藏的必要——她這樣告訴自己。

  她在後臺招呼了演員,和工作人員開了個簡單的會議之後,離開了明治座。攔了出租車,前往位於六本木的事務所。

  她呆呆地望著窗外。車子開過日本橋,駛向皇居。時間即將邁入晚上九點。

  押谷道子的臉在腦海中浮現。一開始是國中時代的臉,但很快就切換成最近見到時的樣子。一張又胖又圓、皮膚鬆弛的臉。老了,是重逢時的第一印象,但對方當然也一樣吧,畢竟都三十年不見了。

  三月九日。隔天就是公演第一天,博美滿腔熱血。這是她第一次以導演的身分登上明治座的舞臺,無論如何都要成功。排戲時喊到嗓子啞了,溫度明明不高,她卻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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