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當年,我們就是一群蠢蛋! | 上頁 下頁


  就這樣,我也上了H中。剛開始沒甚麼事,雖然確實是品行低劣的學校,但習慣之後倒也不以為意。

  可是就像天災一樣,人禍也有被遺忘的時候。就在「恐怖的十七屆生」這記憶終於快要從學校相關者的腦海消失之際,突然又出現了一批無可救藥的學生。他們被稱為「瘋狂的二十四屆生」。於是黑暗時代再度降臨H中。

  而這個二十四屆生不是別人,就是我們這一屆。

  通常要升上國三才會露出獠牙,但這一屆的太保學生早在國二就開始使壞。正因如此,這群人升上國三到底會變得多壞呢?光是想像就令人毛骨悚然。所以升上國三換班時,我祈禱的不是換到「有正妹的班級」,也不是「不要分到班導是老太婆或糟老頭的班級」,而是「請保佑我換到一個平和的班級吧」。我的願望就只有這個,而且我是真心地祈禱。

  當時的三年級總共有八個班,我被編到三年八班。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班級呢——我戰戰兢兢地走進教室。

  開門一看,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已經到齊了。我飛快地掃視了一遍。霎時,我忽然覺得怪怪的。

  教室裡幾乎都是大家公認的不良分子,簡直像故意把二年級各班的問題學生,全部集中到這一班。而他們似乎非常中意這種情況,還在教室後面擺陣大肆慶祝。有些人甚至已經在玩花牌【注:一種日本傳統紙牌遊戲,或稱歌牌、和歌紙牌或百人一首。】。至於其它學生,有的雙手交抱、一臉嚴肅地坐在前方的座位,有的仰望半空。想到未來一年要在這個班級度過,也難怪一般學生會憂心忡忡。

  這種狀況實在太悲慘,我甚至認為搞不好是校方的陰謀。如果把爛掉的蘋果,分別放進八個蘋果箱,結果會全部爛掉。所以把爛掉的蘋果集中在一個箱子裡,這樣損害就只有一箱。若校方打的真是這種算盤,那他們就是判斷我是「爛掉也無所謂的蘋果」。雖然我也覺得應該不會吧,但想到我平常總是頂撞老師,就無法完全排除這個可能性。

  我的國中生活最後一年就這樣開始了,但在這種班級無法好好上課吧。果不其然,而且情況十分詭異。

  首先,第一學期開始,整個教室就徹底分為兩個區塊。靠近講臺的前半部是想上課的集團,後半部是完全不想上課的太保學生集團。即使老師正在上課,他們也不在意,有的打橋牌,有的看A書,有的討論要去哪裡玩。一星期後,教室後半部已然一副貧民窟的景象。我的座位算是中間位置,有一次聽到女生發出嬌喘聲,回頭一看,兩個男生竟然把一個女生壓倒在椅子上,用鹹豬手在她身上亂摸。這女生當然也不是正經的女孩,一頭卷髮染成大紅色,口紅也搽得很紅,渾身散發出嗆鼻的化妝味,是個怎麼看都像酒店媽媽桑的女學生。有個男生將她長及腳踝的裙子翻起來,當他察覺到我的視線時,一臉冷笑地對我說:

  「你也可以來摸喔。」

  我當然敬謝不敏。但後來我也屢屢目擊,他們稱為「團地妻遊戲」或「白川和子遊戲」的行徑。當時是日活電影公司拍攝成人電影的全盛時期。

  這種狀況,老師們當然不會默許。剛開始,老師都會出聲制止他們。但過了兩、三個星期,幾乎每個老師都陷入死心的窘境,上課時儘量不看教室後方。其中也有老師如此拜託他們:

  「求求你們,不要吵到聽不到我聲音。」

  教數學的是位女老師,她極有耐心地持續勸告那些人,有一次因為實在受不了而大吼一聲:「吵死了!給我安靜點!」不料幾秒後,教室後方射來一把雕刻刀,就插在講桌的邊緣。發生這個事件後,她甚麼都不敢說了。

  連老師都這樣了,更遑論班長,不可能管得動這一班。而且班長的遴選方式也很隨便。通常是選成績最好,且最有領導能力的人當班長,但這一班的遴選基準是:

  「沒有進入太保集團,且身高最高的當班長。」

  竟以這種理由敲定了班長。而那個人就是我。

  不過畢竟是這種班級,同學們對我也沒甚麼期待,即使背上班長這個頭銜也沒甚麼負擔。但開會的時候,我當議長要決定事情時,那群上課中吵鬧的同學,相對的也比較安靜。

  可是也並非完全沒吃到苦頭。有時我也會打從心底痛恨自己是班長,最慘痛的經驗是球類大賽發生的事。

  球類大賽是升上國三後一個月左右舉辦的活動,項目有排球和籃球,大家一定要參加其中一項。

  開班會時決定要參加哪一種球賽。這時發生了一個現象,一般學生集中在排球,太保學生集中在籃球。

  為甚麼會這樣呢?個中的原因,想想這兩種球賽的特徵就能明白。排球有網子可以隔開敵軍,不會直接發生身體碰撞。相對的,籃球比賽一定會和對方有身體接觸。也就是說,一般學生料想到比賽可能會變成大亂鬥,因此避開籃球;而太保學生期待大亂鬥,所以選擇籃球。

  最後要敲定人選時,出現了一個問題。因為想打排球的人太多,必須調整人數,可是一般學生不可能輕易答應改打籃球,結果我只好拜託他們:

  「我也會去打籃球,你們也陪我去吧。」

  就這樣好不容易說服了幾個人。

  因為這個緣故,球類大賽當天,我真是憂心忡忡。更何況第一場比賽的對手,是惡劣程度和我們八班有得拚的四班,實在無法期待這場比賽能平安落幕。

  而且從賽前準備就出現異樣。我們班參加籃球比賽的選手們,也就是太保學生們,紛紛亮出帶來的兇器。有人把螺絲起子和小刀藏在夾克口袋裡;有人戴著手背裝上扣環的工作手套;也有人帶來折迭傘的傘柄——這是要藏在哪裡啊?防禦部分,他們當然也沒疏漏,每個人的腹部都塞滿週刊雜誌或漫畫雜誌。這些雜誌有刊載田中真理裸照的《平凡PUNCH》或連載《男子漢的甲子園》的《少年SUNDAY》。

  「快溜吧!」

  其它準備出場比賽的同學,對我如此建議。

  「和這些傢伙一起打球,有幾條命都不夠用。」

  「可是我畢竟是班長,要是溜掉了,事後會被罵得很慘。」

  「好吧,那你去打,我要去躲起來。」

  「不行!既然來了當然要一起上!」

  我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比賽快開始了,太保學生意氣風發地說:「好!上場幹架了!」

  籃球比賽,一次能出賽的人數是固定的。但大會規定,全員要有一次全部到球場上。因此我們一般學生擬定了作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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