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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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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說到這裡,相川點了點頭。「這就對了。這麼一來,你就能輕易找到採訪對象。我們彼此之間存在平行關係,所以具有相同煩惱的人,能夠一個透過一個地取得聯繫。但是,你不覺得這種方法存在根本上的錯誤嗎?」 哲朗思考相川話中的意思。然而,他卻想不出答案。於是她說道:「以這種方法採訪到的人,僅限於突破某種程度的心牆的人。這裡經常會有新面孔的人來,他們起先會擁有自己是男人的自覺,這意謂著他們已經突破了一道心牆。接著,他們會下定決心以男人的身分生活,這又跨越了另一道心牆。離開店接待客人,也有必須克服的事。除此之外,」相川豎起食指。「為了接受採訪,還得戰勝自己的內心。你們能夠採訪到的,只有那些跨越重重困難的人的心聲。最近坊間出了不少那方面的小說,每一本描寫的都是堅強的人。簡直好像變性者和性別認同障礙者都是意志力堅強的人。可是實際情形卻不是如此,連第一道心牆都跨越不了而飽受折磨的人,遠要多得多。」 相川環顧四周之後,撿起一張掉在地上的紙。那好像是甚麼的廣告。她用纖細的指尖,小心地將那撕成一條長二十公分、寬一公分左右的紙條。 「你知道梅比烏斯環嗎?」她問哲朗。 「嗯。」他困惑地點頭。 相川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他,似乎是要他做做看。 哲朗拿著紙條的兩端,將一端扭轉一圈後,與另一端連接。他做對了,相川點了點頭。 「我認為男人和女人的關係,就像是梅比烏斯環的正面和反面。」 「甚麼意思?」 「如果是普通的一張紙,背面不管到哪裡都是背面,而正面永遠都是正面。兩者不會有相遇的一天。但若是梅比烏斯環,心想是正面而往前進的話,不知不覺間就會繞到背面。換句話說,兩者是相連的。這世上的所有人,都身處在這條梅比烏斯環之上。沒有完全的男人,也沒有完全的女人。不但如此,每個人手中的梅比烏斯環都不止一條。一般人的某部份是男人,但其它部份是女人。你的內心世界中,應該也有許多部份是女人。同樣是性別認同障礙者,情況也各有不同;同樣是變性者,情況也有千百種。這世上沒有相同的兩個人。就連這張照片上的人也和我一樣,應該不能用身體是女人,內心是男人這種單純的說法一語帶過。」 相川淡淡地說完後,像是在觀察哲朗的反應,盯著他瞧。從她的眼中,感覺不出一絲動搖。她似乎要將自己在此之前克服的煩惱、嘗過的莫大屈辱傳達給哲朗知道。 哲朗將美月的照片挪到面前。「這張照片上的女人,將男女的關係比喻成北極和南極。不過我用這和硬幣的表裡有何不同加以反駁。」 「原來如此。北極和南極啊,這個好。」相川嘴角的線條和緩了下來。「這和梅比烏斯環一樣。如果是硬幣的話,無法從背面到正面去,但是北極則可以移動到南極。因為它們是連在一起的。不過,距離相當遙遠就是了。」 「她大概是那個意思吧。」哲朗現在也清楚地明白了理沙子話中的意思。 「你不覺得我沒動手術,也沒接受荷爾蒙療法很不可思議嗎?」 「其實,我正想問你這件事……」 「因為我不認為自己異常。我相信以這顆心,擁有這具軀體,就是我自己。沒有必要做任何改變。」 「可是在這家店工作的人都……」 哲朗一說,相川微微蹙眉,輕輕地搖搖頭,說:「我並不能剝奪他們想要解放自我的渴望。可悲的是,當今社會上老是規定男人要這樣,女人要那樣,甚至連外表也不放過。這就難怪從小在這種社會規範下成長的人,會一心認為自己的外表不是應有的模樣,厭惡渾圓飽滿的乳房。我認為性別認同障礙這種疾病並不存在。應該治療的是試圖排除弱勢族群的社會。」 「只要社會接納的話,他們就不必接受荷爾蒙療法和動手術了嗎?」 「我是這麼相信。不過,或許不可能吧。」相川搖頭,歎了一口氣。「人類害怕陌生的事物。因為害怕,所以想要排除。再怎麼強調『性別認同障礙』這個字眼,世上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們想要被接納的心情,大概今後也無法傳達給一般人吧。而這份單戀也將持續下去。」 她的話頗具重量,沉甸甸地沉入哲朗心底深處。他再度看著相川,覺得無法斷言她是男還是女。她大概兩者都是,也兩者都不是吧。 哲朗總覺得從前在哪裡見過和她有著相同眼神的人,但是他想不起來。 相川將剛才的紙條在手中捏爛。「北極和南極的比喻也不差,但我還是認為梅比烏斯環比較貼切。男人和女人是一體兩面,關係密不可分,人在某些時點一定會顯現出另一個性別的特徵。」說完,她開懷地笑了。 回到店內,剛才在打撲克牌的兩個人移到吧台。除了他們之外,又多了兩個人。他們全都有俊秀的容貌。 「不好意思,打擾了。」須貝對他們說道。美少年們一語不發地點頭致意。 須貝打開大門,打算離開。哲朗對著他的背影說:「等一下。」 他走到吧台,拿出佐伯香裡的照片。 「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不過我想她現在大概不是這種女人打扮。」 靠近哲朗的兩人先是盯著照片,然後互看一眼。 「我沒見過她。」 「我也沒有。」 另外兩人似乎不感興趣,於是哲朗將照片拿到他們面前。 「你們呢?」哲朗問另外兩人。 「我也不認識她。如果是在這一帶工作的話,十個有九個我都認識。」身穿黑襯衫的年輕人答道。他的聲音低沉,完全是男人的聲音。 「說不定不是在新宿。」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是啊。你呢?也不認識?」哲朗詢問將頭髮染成金色的年輕人。他給人的感覺像是音樂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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