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大概是最後的招呼 | 上頁 下頁 |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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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這一年,從落選直木獎的華麗儀式開始,周遭發生許多事。繼直木獎後,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也落選。我原本就覺得出道十四年才入圍新人獎很可笑,所以壓根不在意,只是深深感慨自己還真逢獎必落選。 這些不重要,倒是聽說《秘密》拍電影的事情似乎確實有譜,每天都很興奮,因為作品電影化是我長久的夢想。期間,《秘密》得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文學獎連續落選紀錄總算中止,看到之前不知失望過多少次的責編開心的模樣,心裡真的很慶倖。TBS方面也很高興,大概是介紹電影原作時多一項可吹噓的功勳。電影七月開拍,我答應製作人參與演出,因此在八月的某日與責編等人至攝影棚拜訪,順便參觀。廣末涼子小姐臉蛋之小固然驚人,更驚人的是拍攝工程之浩大,我實際感受到一部電影是凝聚眾人的心血才得以完成。尤其,這次必須在盛夏拍冬天的場景,為表現季節感,劇組費的苦心著實令人驚歎,詳情請見《秘密》幕後製作錄像帶。而輪到我演出的那一幕(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實在很難不緊張,文士劇根本沒得比。即使如此,瀧田洋二郎導演仍讓我一次OK,我才松一口氣。至於我出現在哪一幕則是秘密。 如火如荼拍攝之際,《白夜行》出版。一方面也是電影《秘密》造成話題,幾乎每天接受雜誌訪問,有時甚至一天多達四、五家,對一個被忽視十幾年的作家而言,簡直像在做夢。日子就這麼過著,電影《秘密》終於殺青。個人認為是一部非常好的電影。多虧這部電影,向完全不看小說的人自我介紹時,就能說「我是廣末涼子主演的《秘密》原著作者」了。 2000 這一年有千禧蟲危機【注:Year 2000 Problem,簡稱Y2K危機,指因計算機程序設計問題,使計算機在處理二〇〇〇年一月一日後的日期時,可能會出現不正確的操作,導致一些較敏感的工業(如電力)、銀行、政府等作業停擺。】,那到底是甚麼玩意?當然,平安度過很好,但需要那麼大驚小怪嗎?政府似乎為此動用大筆稅金,真有必要嗎?至今我依然存疑。滿心困惑中,直木獎揭曉,《白夜行》果然落選。落選紀錄彷佛又翻開新的一頁,頗不吉利。 當年沒出甚麼書,尤其長篇掛零。或許有人會懷疑我沒在工作,實際上我相當忙錄,因為前一年展開《單戀》的連載。這是頭一回在週刊上連載,我十分緊張。起初先交了一百五十張稿子,但算不准出稿的速度,最後變成每週交一回的份量。看樣子,我的個性是不到火燒屁股就無法認真。日子如此繁忙,當時任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理事長的北方謙三先生還要我「當協會獎的評審委員」。我推辭「等一下,我去年剛得獎,第二年就當評審未免太亂來」,他卻給了「亂來是我的做法」的怪理由。我仍繼續推辭,他嘴裡竟吐出意想不到的話:「在你答應之前我是不會讓步的。要是你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我就跟你絕交。」坦白講,我真的傻眼了,花好幾秒才理解他真的是說「絕交」,因為小學畢業後就沒聽過這種說法。由於太好笑,我忍俊不住地回他「如果不必當理事就答應」。「好,瞭解,我不會叫你當理事的。」理事長保證,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 然而,過了不久協會就通知我,經過投票,我被選為理事。我立即致電北方理事長抗議,卻得到一堆歪理:「我只說不會推薦你當理事,會員投票選出的我哪有辦法。就算是理事長,也不能硬推翻投票的結果。」真是太教人吃驚,實在很難相信這話出自「描寫男人世界當代第一」的作家口中。 2001 小時候,我對二十一世紀懷有種種夢想,以為未來車子不會在地面上跑,而是自由穿梭於空中,也相信登陸月球會像出國旅行一樣簡單容易,連去火星也不成問題。然而,現實又如何?不過是到國外旅行變得更方便罷了,車子照舊只能在地面上跑,東京都內隨時都在塞車。不過,話說回來,能夠活得健健康康的,或許就該謝天謝地。以前計算自己到二十一世紀會是四十三歲時,還曾感到絕望:「天哪,到時候都是老頭子了,老成那樣迎接二十一世紀有甚麼意義!」如今四十三歲還算年輕的,高齡化社會萬歲。 這一年,雖然不是為了紀念二十一世紀,倒是配合《單戀》的出版舉行一場簽書會,地點在新宿紀伊國屋書店。上次舉辦是一九八五年,算一算足足是十六年前的事,再怎麼說都形同初體驗,不明白個中要領,茫茫然不知所措。書店預先發放號碼牌限制人數,但我認為把當天特地前來的人趕回去實在不盡情理,便表示想替所有到場的讀者簽名,拜託他們發當天用的號碼牌。活動那天,搭出租車到書店時,看見一列長長的人龍,真是高興、困惑又驚訝。簽書會從下午一點開始,結束時已將近下午五點,手無力、頭昏沉,幫忙的責編則蓋印章蓋到手指起水泡。不過,我也再度確認有形形色色的讀者買我的書,內心不勝感激。下次辦簽書會不知會是何時?大概是十五年以後吧。搞不好到時候根本不會有人來。不,連會不會有人找我辦簽書會都是個問題。不不,我還是不是個作家都還未知呢。 2002 假如要說這一年做了甚麼,一言以蔽之,就是玩滑雪板。先前我一直想嘗試,在一次意想不到的機會中體驗後,便深深著迷。當時,雪季已接近尾聲,只要找到還有雪的滑雪場,我就努力練習,希望技術能早日精進。再怎麼說,我已四十四歲,還能滑幾年誰也料不准。幸好千葉的 SSAWS【注:一九九三年建成,曾是世界最大的室內滑雪場,標榜四季都能享受滑雪樂趣。】還在,雪季結束,我每星期都去報到。九月三十日是 SSAWS 最後一天營業,滑完最後一趟時內心一陣感傷。 不過,我並不是只顧著玩,工作也做了不少。《湖邊兇殺案》、《時生》、《綁架遊戲》,約有六年不曾在一年內推出三部長篇小說。這三部作品中,《湖邊兇殺案》和《綁架遊戲》誠如各位所知,已改編成電影。個人以為《時生》最適合改編,但顯然我不太瞭解影視業界的想法。 說到不瞭解,出版界的將來才令人不解。現在真的已進入書不會賣的時代。當然,不景氣也是原因之一,畢竟買書的錢是最可能被省下來的,跑一趟圖書館,連暢銷書都能免費借閱,出租業也一一登場。我認為,無論何種形式,只要保有閱讀的文化就好。可是,問題在於書能不能繼續做下去。要做書就得花錢,但這筆錢誰支付?國家是一毛錢也不會出的。那麼,這筆錢從哪來?其實不是別人,就是讀者。讀者為買書而掏錢,出版社就以這筆錢製作新書。若是沒有「為了看書而出錢買」的人,便無法製作新書。作家一樣得生活,就算圖書館增加幾萬名借閱者、租書店出租幾千本書,出版社和作家都無法從中獲益。所以,今後我要為「買書的人」提供相應的娛樂而寫。當然,很多人是因生活不夠寬裕才上圖書館借閱,我完全沒有責怪這些讀者的意思,請多多利用公共設施享受閱讀之樂。不過,千萬別忘記對「出錢看書的人」懷抱感謝。畢竟沒有這些人,就製作不了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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