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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若生得知三島亮子要華江在賽前讓波香唱下藥物一事,是在雪月花命案之後。華江一直以為波香是自殺,很擔心波香想不開是因為輸掉比賽,只好向若生坦白。聽到內幕的若生雖然不覺得波香會為那種事自殺,但他想把假比賽的事告訴大家,因為他覺得很可能與波香命案有關,可是華江求若生別這麼做,否則若生進入大公司的機會恐將成了泡影。

  但是最後加賀還是洞悉了一切。儘管他的推理中,錯以為下藥的人是若生而不是華江,但這並不影響問題的本質。

  「要是我沒那麼做……」華江雙手掩面,指間傳出啜泣聲,「波香和藤堂或許就不會死了。」

  「這種事誰說得准呢?」若生從口袋掏出手帕放到華江手裡,「而且,也沒必要再想了,你得把這些事忘了才行。」

  「我忘不了呀。」

  「忘得了的。案子的事,還有我。」

  華江的哭聲突地止住,掩住半張臉的手帕上方,她望著若生的眼睛充滿悲戚的血絲。

  「總有一天你會忘了我的。」若生抱著華江纖弱的肩膀,喃喃地說著。

  「不要,我不要!」

  「沒問題的。」他緊抱著她靜靜地說道:「習慣就好了。」

  9

  校長的致詞宛如催眠曲。

  大概只有國小的畢業典禮還算刻骨銘心吧,沙都子一面強忍呵欠一面回想,記得當時唱了<驪歌>【注:<驪歌>(蛍の光),原為蘇格蘭民謠】。

  國中和高中時根本顧不到甚麼畢業典禮,當時滿腦子開心著終於再也不必準備升學考試,一邊規劃著接下來能玩幾年,會為了畢業感傷的,大概只有那些在乎男生眼光的女孩子吧。

  可是話說回來……沙都子環顧禮堂,不禁歎了口氣。參加典禮的畢業生不到全體的三分之一。大學畢業典禮並非強制參加,校方也會郵寄畢業證書給未參加典禮的學生,難怪會出現這種景象。

  沙都子之所以出席典禮,只是想以某種形式訣別自己的學生時代。父親應該也沒有多感慨,不過她今天出門時,父親倒是一副有感而發的口吻對她說:「終於畢業了啊。」父親已經很久沒主動和她說話了,可能他覺得今天很適合打破沉默吧。

  沙都子心想,父親和自己總是這麼沒默契,不過她還是乖乖點頭應了聲:「嗯。」

  「四月開始就是社會人士了。」

  「是啊。」

  「我聽佳江說,你還是決定要去東京啊。」

  「是。」

  「我反對哦,到現在還是反對。」

  「我知道。」

  「這樣啊。你明知道還是要去嗎?不打算說服我?」

  「我放棄了。」

  「為甚麼?」

  「因為想不出理由。」

  「想不出能說服我的理由?」

  「爸,你會覺得寂寞嗎?」

  「很寂寞啊。就是因為寂寞,所以不想讓你去東京。我知道這是爸爸自私的想法。」

  「終於承認了呀。」

  「唉,不要去東京啦。」

  「那可不行。」

  沙都子說完便出門了。對於父親始終反對她去東京一事,現在的沙都子懷有一種接近感謝的心情。正因為父親的反對,她才得以一再確認自己的心意,也才能夠在參加畢業典禮的此時此刻,確實地感受自己不再猶豫的堅定心情。

  在教務處領到畢業證書之後,沙都子突然想去久違的「搖頭小丑」坐坐。將近一個月沒去了吧。

  畫著歪頭小丑的那塊招牌,依然以有些哀戚的表情迎接著沙都子。必須彎下腰才進得去的這家咖啡店,或許日後不會再來了。

  「恭喜畢業。」老闆一看到沙都子,立即反射性地獻上祝福。老闆今天不知向多少客人說過這句話了。

  「恭喜誰啊?」坐在吧台最角落的男子抬起頭來。不曉得是甚麼樣的心情轉變使然,加賀開始蓄起一點都不適合他的胡髭。

  「鬍子很不搭,」沙都子邊說邊滑進加賀旁邊的座位,「西裝更不搭。」

  「聽說你要離家出走啊?」

  「你消息還真靈通。」

  「我可是順風耳。」說完,加賀有些笨拙地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那是沙都子也剛領到一份的畢業證書。「花了四年得到的收穫,也沒通知一聲就先做好了。」

  「要和我的交換嗎?」

  加賀不禁噗哧笑出來,「交換了也沒人會發現吧。可能只要給我信封就夠了。」加賀把畢業證書收回口袋,點了啤酒。

  「大白天就喝酒?」

  「慶祝一下嘍。」

  他先往沙都子的杯子倒酒,再將剩餘的酒倒進自己的杯裡。老闆還奉送薯條。

  「可以問一個問題嗎?」沙都子說。加賀正把薯條送進嘴裡,頓時停下手,轉頭看著她,似乎以此代替許可。「你現在,還是想和我結婚嗎?」

  加賀將薯條塞進嘴巴,「想啊。」

  「是哦……謝了。」

  「很遺憾呢。」

  「是啊,很遺憾。」
  「買單。」加賀叫住老闆,把錢放在吧臺上便躍下了高腳椅。吧臺上那尊被大家遺忘的小丑人偶依舊是一張迎人笑臉,塞風壺的熱氣拂上,只見小丑微微地搖了搖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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