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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沙都子也同意。無論事情背後有多少糾葛,她實在無法想像殺害摯友這種事。

  「如我剛才所講,我想厘清的是,是否能單憑『不可能是他殺』便推論是自殺;但相對地,即使我察覺當中存在甚麼詭計,我也不會立即咬定這起案子是他殺。推論過程多少讓人痛苦,但我相信,這些都是為了查出真相所必經的。」

  「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可能有人預謀殺害波香……」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我還是想徹頭徹尾調查一遍,所以我想請你幫個忙。你能不能把當時的狀況再詳細地說明一遍?從那天雪月花之式的最開頭講起。」

  加賀嚴肅地看著沙都子。沙都子承受不住他的視線,不禁閉上了眼。然而不知怎的,眼簾卻浮現了波香那冷冷的笑容。換成波香的話,她會怎麼做呢?如果死的人是我,而現在面對著加賀的是波香……

  「好。」沙都子決定了,「不過,我要你先明白一件事——我真的不想懷疑任何人。」

  「我知道。我也是啊。」加賀拿起那杯不知何時端來、早已冷掉的熱牛奶,像喝啤酒似地一飲而盡。

  沙都子從包包掏出原子筆,在賬單的背面寫上「波香、沙都子、藤堂、若生、華江、老師」,也就是所有人剛就座時的座位分配。

  「一開始大家都按照慣例坐進各人的老位子,南澤老師坐在臨時席,而加賀你是缺席的。接著開始傳遞折據,今年的初花是藤堂。」

  「所以,藤堂移至點前席,由老師坐到藤堂原先的座位上。」

  「這麼一來,座位順序就變成這樣了。」沙都子在紙上依序寫上「波香、沙都子、老師、若生、華江。『花』是藤堂」,「接著第二輪傳遞折據,華江抽中『雪』,老師抽中『月』,我抽中『花』。」

  「沙都子移至點前席,藤堂坐上沙都子空出的席位。」

  「第三輪由若生抽中『雪』,波香是『月』,藤堂是『花』。接下來,就突然發生那件事了。」

  「唔……」沉吟著的加賀又環起了胳臂,一邊皺著眉直盯著沙都子的筆記,「確實有難度。就算有人動手腳下了毒,也沒辦法保證喝到茶的會是波香。」

  「波香甚麼時候會喝到茶,我認為是無法預測的。」

  加賀沒有直接響應,反而問道:「準備茶具的是誰?」

  「大家一起準備的。」沙都子回答道:「說得精准一點,是所有女生一起準備的。」

  「你記不記得你們各自負責哪些部份?」

  「你的問題還真難耶。」沙都子突然想起加賀的父親是警察,果然眼前這個男人的手上還是適合拿警用的黑皮記事本而不是粉筆。「負責抹茶和糕點的是老師。」

  「那是當然了。對了,昨天準備的糕點是甚麼?」

  「是落雁。那和案子有甚麼關係呢?」

  「不知道。那麼,點心盤和煙草盆呢?」

  「沒有特別分配由誰負責,留意到的人就去準備啊。把茶碗和茶筅從箱子裡拿出來的是我;把落雁排在點心盤上的是華江;準備折據和花月卡的好像是波香吧……」

  當時的波香已經準備自殺了嗎?或者,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抽中「月」卡而喝下了毒藥?

  「這樣啊……」加賀陷入沉思。

  結論不用想也知道吧——沙都子心想,總是料事如神的加賀,這次一定弄錯了……

  「嗯,的確不可能是毒殺。我想好好地調查一下波香,搞不好我其實一點也不瞭解她……」加賀緊閉著嘴,食指輕敲桌面。看他這副模樣,沙都子真想叫他趕快捨棄那愚蠢的猜測。

  好一會兒,加賀終於開口了,但視線仍望著空中,「我大致瞭解狀況了,再想想吧。本來就不期待今天能解開謎團的。」

  「不可能發生的事,再怎麼推論還是不可能發生啊。」

  「某位學者說過,」加賀恢復平日說笑時的口吻,「他說啊,證明某件事情不可能發生,比證明它是可能發生的要來得困難多了。我也有同感。」

  「可是事實就是,我們完全想不出雪月花之式過程中有任何可能的殺人手法啊。」

  「你真要聽的話,」加賀彷佛含著苦澀的東西,眉頭緊蹙說道:「我告訴你一種可能性吧。好比俄羅斯輪盤【注:俄羅斯輪盤(Russian roulette),一種自殺式的玩命遊戲。在左輪手槍的彈巢放入一顆或多顆子彈,旋轉子彈盤之後關上。參與者輪流將手槍對著自己的頭扣下扳機,直至有人中槍,或不敢扣下扳機,遊戲便告結束。】殺人賭局,只要在茶碗碗緣某處塗上毒藥,喝茶的人只要沒碰到就沒事,不幸碰到這部份就一命歸天。」

  「你簡直瘋了。」沙都子忿忿地說道。她緊握著水杯,原本透明的杯壁接觸手心的熱氣成了一片蒙矓,「我就想不出那種卑劣的殺人手段。」

  「正常狀況下,誰會想到幹那種事呢。」加賀也拿起水杯一口喝幹,粗魯地放回桌上,接著拿起賬單迅速地起身,對沙都子說:「我們走吧。」

  走出咖啡店,兩人在街上晃蕩。幸好這一帶是車站附近鬧區,身旁往來的都是和他們差不多年紀、似乎也都漫無目標的年輕人,他們倆並不會太醒目。沙都子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氣氛下,與加賀兩人並肩走在這樣的街道上。

  兩人經過一家珠寶店的櫥窗前,加賀突然停下腳步,「對了。」

  「怎麼了?」

  加賀看著手錶。「若生和華江的比賽是今天。」

  「啊!」對喔。波香突然出事,沙都子完全忘了若生和華江的比賽;但對他們而言,今天的比賽相當於自己學生時代的總結,他們應該會照預定出場吧。

  「我們去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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