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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看著加賀吃東西,那像是以咖啡將厚厚的麵包沖下肚的吃法,和他在學生餐廳裡用餐時沒兩樣。不知怎的,他這副吃相讓沙都子覺得很安心。

  「心情平靜點了沒?」加賀問。

  「嗯,還過得去……」沙都子回道。

  「很好。」加賀老成地點了點頭,「我看的那份報紙,」他吞下吐司,大口灌了開水,「報導說茶碗上驗出了氰酸鉀,但抹茶本身好像沒被下毒。」

  「我看的那份報紙也是……」沙都子的嗓音不由得沉了下來,儘管她知道得振作才行……

  「也就是說若生那個『隨機殺人』的假設不成立了,毒藥是在雪月花之式的途中被摻入的。嗯……關於這部份,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啊……」沙都子彷佛患了熱病,說話懶洋洋的,目睹祥子屍體當時也是。沙都子帶著濃濃的鼻音說:「我實在搞不懂。如果報導屬實,唯一的可能就是波香自己服毒,可是我完全想不透她自殺的動機啊。」

  同樣的對話也出現在祥子的案件發生之後。當時他們也是從祥子的自殺動機開始思考,而當時和她一起苦惱的波香,這次卻成了出難題的人。

  「兩起案件並不是毫無關聯哦。」加賀突然語出驚人,「犯罪者在悔恨交加之下選擇一死,這種案例並不少見。」

  沙都子驚訝地看著加賀,「你的意思是,殺死祥子的是波香?」

  「你還記得祥子遇害當時的狀況吧?白鷺莊那棟公寓,非住戶的外人完全無法進入。從這點來分析,波香的確相當可疑。」

  「可是警方推算祥子的死亡時間是十點左右,當時波香正和我待在『波本』啊!」

  「警方的推算時間不一定準確,說不定十點的時候,祥子真的如管理員猜測只是在睡覺,波香和你道別之後便回公寓殺了祥子,這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按理說是極有可能。」

  「波香殺了……」沙都子感到一陣頭痛襲來,臉頰僵硬,「你這話太過分了,又沒有證據!波香不是我們的好朋友嗎?」

  「我只是想說,波香也有畏罪自殺的可能。」加賀的表情毫無變化。一般人若自知理虧,通常無法大方承認或說出道歉,但加賀不是那種怯懦的人,「話說回來,這只是我以波香是自殺為前提所做的想像,實際上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足以證明她是自殺的,之所以覺得很可能是自殺,單純是依據案發現場狀況做出的推斷。」

  「案發現場狀況?」

  「波香身亡是在雪月花之式進行之間,誰能喝茶是由花月卡決定,沒人預測得到,因此不可能有計劃地毒死波香。」

  「嗯,的確不可能,只有一個人例外。」

  「沒錯,除了你。」他毫不在意地說道:「只要在得知波香抽到『月』卡的那一瞬間,負責泡茶的你下毒就行了,要這麼做並不難。」

  沙都子再次認清了一件事——加賀真的是個就事論事、極度冷靜的人。

  「你是在……懷疑我嗎?」

  「警察第一個會懷疑的就是你吧,搞不好他們早已派人跟蹤你了。」

  沙都子不由得環顧四周,從走出家門到來這兒的路上,她並不覺得有人跟蹤自己,不過,對方是警察,當然不會讓她察覺。

  「但是假使你真的想殺害波香,不可能使出那麼容易被看穿的手法。雖然故意將計就計、誤導警方的推論也能成立,但風險太大了,畢竟不大可能,我想警方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早就消去你藉泡茶下毒的可能性了;再者我也認為兇手不是你。」說到這兒,他看著沙都子,慌忙補了一句:「當然,我本來就相信你不是兇手。」

  聽著加賀這番話,沙都子只覺得,這個人太冷靜了。當她問及加賀是否懷疑她時,她很期待聽見加賀強烈地否定,但他沒有這麼做,仍然合理地分析著,所以他從不迷惘。至於最後補上的那句話,就是他的體貼了,因為在真正的推理思考當中,是沒有所謂「相信」或「不相信」的情緒的。

  「所以在現階段,不得不認同有計劃地毒害波香是不可能的;但這又不是一起意外事件,換句話說,以消去法便能推論出波香是自殺的。」

  「其實還有一個證據能斷定她是自殺。」沙都子直直望著加賀,「當時在案發現場的,都是我們最知心、最信任的人哦,你覺得當中會有某個人打算殺害波香嗎?」

  此話一出,加賀難得地亂了方寸,眼神閃爍著。接著他的視線離開沙都子,像要喘口氣似地朝走來身旁的服務生點了一杯熱牛奶。

  「最近很冷嘛。」他露齒微笑,眼神卻不帶笑意。沒多久,他察覺氣氛只是變得更僵,於是斂起勉強的笑容,有所覺悟似地歎口氣說:

  「我們啊,究竟有多瞭解他人呢?」他囁嚅著,「其實是完全不瞭解吧?」

  沙都子不懂他這話的含意,一徑沉默著。加賀繼續說:「或許波香真是自殺的,不,現階段推論最有可能的就是自殺,但關於她的動機,我們卻毫無頭緒。即使身為她的摯友,我們對波香一無所知;祥子的死也是。這樣的我們,敢拍胸脯說自己有多瞭解藤堂或華江嗎?」

  沙都子咬了咬牙,「我明白了,加賀。你根本……」

  「我叫你出來,是想和你一起查出真相,我能相信的只有你。還有一件事我也敢肯定,那就是,波香絕對不是會自殺的人。」

  5

  南澤雅子——大夥兒的恩師。性情溫柔,光是待在她身旁,就能沉浸在安全感當中。

  藤堂正彥——祥子的戀人。高中時代曾任劍道社主將,無論何時都很沉著冷靜,學業成績優秀,是大夥兒當中最有出息的。

  若生勇——帶點傻氣的網球男孩。只要有他在,氣氛總是祥和融洽,他也是群體中負責帶動氣氛的人。

  伊澤華江——若生的戀人。宛如少女雜誌中跳出來的女孩,個性開朗,從不掩飾自己的心情,是個愛哭鬼。

  沙都子腦中浮現參加雪月花之式的另外四名成員。一直以來,大家都是互相扶持的知心好友,但此刻,加賀卻試圖將過去的情誼一筆抹煞。

  「我也很痛苦啊。」加賀垂下眼,像在辯解似地說道:「可是,無法釋懷的事,我沒辦法放著不管。說不定波香真是自殺的,那麼我無論如何都想知道她自殺的動機,但眼前我根本無法說服自己她是自殺身亡。如果主張她是自殺的根據只是因為『不可能是他殺』,那麼我也要追根究柢直到確認完全不可能是他殺為止才甘願放棄,接下來再好好地查出波香的自殺動機。」

  「可是……」沙都子感到呼吸困難,從剛才她的心跳就一直很快,「可是……假設是他殺,你認為動機何在?」

  「動機這部份就先別想吧。」加賀這句話也像是對自己說的,「若是他殺,動機恐怕遠遠超乎我們想像。硬要推理原本就超出想像的事,意義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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