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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呃,還好。」我摸摸自己的臉,從指尖的觸感就知道腫起來了。

  「沒想到嵯峨律師您居然認識這個人,真是太意外了。」刑警不住打量著我的臉問嵯峨:「二位是怎麼認識的呢?」

  「這位先生有恩于小女,是小女的救命恩人。」

  「真的嗎?是甚麼狀況呀?」

  「小女在海裡差點溺斃時,多虧他挺身而出,簡直是捨命相救。」

  「這樣啊,落海啊。」刑警似乎不覺得特別感動。

  「總之,能不能讓我帶這位先生離開呢?」

  「嗯,應該沒問題吧。」刑警搔了搔耳朵看著我,「別幹些蠢事啊。」

  我默默低頭致意。

  領回隨身物品走出警局後,嵯峨要我坐上他的車。這輛白色富豪轎車的右車門上有一處刮痕,我以手指輕輕觸摸。他見狀露出苦笑說:「有一次暫時停車被刮到的,那時車才剛買不久呢。」

  「世界上這種不正常的人很多。」我說。在心裡捕了一句:說不定我也是那一類的人。

  「成瀨先生,您會出這種事,讓我滿意外的。」車子開了沒多久,他語氣輕鬆地對我說:「您以前就常跟人起糾紛嗎?」

  我搖搖頭。「我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為甚麼這麼問?」

  「往後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哦。這次是以雙方都有錯收場,但遇到某些人,也是有可能鬧上法庭的。」

  「那家酒吧也被搞得亂七八糟的吧。」

  「好像是啊,聽說他們已經備案,提出損害賠償了。嗯,那邊我也會設法解決的,成瀨先生您不必擔心。」

  「錢我自己出。」

  「哎呀,就讓我處理有甚麼關係呢?」

  「不,這樣我很為難。」我對著他的側臉乾脆地說:「您沒道理為我做那麼多,這跟令千金的事完全是兩回事。」

  「我想幫您的忙。」

  「您已經幫我很多了。」

  號誌燈變紅,嵯峨停下了車,接著他看向我微笑道:「您真固執。」

  「我只是講道理,這跟無功不受祿是一樣的。」

  「對我而言,您絕對不是無功啊。不過,好吧,既然您這麼堅持,那這次就算了。」說完他再次駛動車子,「話說回來,好一陣子沒跟您聯絡,真是抱歉。我一直想帶女兒去問候您,卻遲遲抽不出時間。」

  「不用這麼客氣。」

  「您身體狀況怎麼樣了?我聽堂元博士說好像一切正常,恢復得很順利呀?」

  「博士既然那麼說,就是那樣吧。」我忍不住話中帶刺。

  「怎麼了嗎?聽您的口氣似乎意有所指?」嵯峨不安地問我。看來要是我的身體沒有完全康復,他心裡的負擔也不會減輕吧。

  「沒甚麼,我的意思是那些專業上的知識我不懂啦。」

  但這樣解釋似乎沒能讓嵯峨釋懷,接下來好一會兒他都只是沉默著。

  不久,車子在我住處的公寓前停下,我看向車裡的時鐘,就要天亮了,今天只好跟公司請假了,反正剩沒幾天能待在那個工廠,這陣子休息個一、兩天也沒啥大礙,還好明天是星期六。

  「其實,我有點事想拜託您。」嵯峨拉起手煞車之後對我說:「我和內人商量過,我們都想著一定要請您吃頓飯,很希望您說個方便的時間。」

  我只是輕笑著搖了搖頭,「我說過了,不用那麼客氣,真的不需要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嵯峨聽了也笑著說:「是我們想找您吃頓飯呀。話說回來,您一個人來大概也覺得彆扭,不如找個熟朋友一起來吧。對啦,聽說您有個交往中的女孩子,邀她來如何?」

  他應該是從堂元博士那裡聽到小惠的事吧。一想起她,我的頭似乎又痛了起來,胸口一帶也覺得刺刺的。

  「好吧,我再問問她。」我答道。

  「太好了,那麼我過幾天再跟您聯絡。您請多保重。」嵯峨說完,踩下富豪轎車的油門離去。

  隔天一整天我都在住處休息,全身上下疼痛不堪。沖澡時發現身上有數不清的瘀青和傷口,一沖到熱水就痛到差點跳起來。

  傍晚時分,橘小姐來探望我的狀況。當我打開玄關門,一時還沒意會到眼前的人是她,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穿白袍之外的服裝——嫩綠色的無袖夏季毛衣搭配深綠色裙子,我不由得看傻了眼。她打量我全身上下之後,只是搖了搖頭說:「看來打得滿慘的啊。」

  「本來想主動聯絡你們的。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禮貌上先低頭賠個禮。

  「倒沒甚麼麻煩,只是有點擔心。頭部沒受到甚麼重擊吧?」

  「只有一點小傷,我想不要緊。」比起被子彈擊中頭,這根本是小兒科,「堂元博士沒說甚麼嗎?」

  「他好像苦笑著說年輕人真亂來。」她聳聳肩。

  「苦笑啊。」我搖搖頭,「我猜他要是親眼看到我當時的行為,保證不會那麼悠哉地講出那些話了。」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橘小姐一臉疑惑地偏起頭。

  「就連我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昨晚的行為不太正常。如果沒有喝醉這個藉口,大概當場就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吧。」

  「但你喝醉了呀?」

  「其實沒那麼醉,而且就算真的醉了,以前的我也絕不可能變成那副鬼樣子。我又認真動了想殺人的念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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