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東野圭吾 > 布魯特斯的心臟 | 上頁 下頁
四三


  「是的,但是……」中野秋代有些吞吞吐吐,「這可以說是時下年輕人的通病,我經常不曉得她腦子裡在想甚麼。但話是這麼說,她在工作上卻不曾發生疏漏,或採取令人費解的行動。不過,我們除了公事之外幾乎沒有交集,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她平常過著怎樣的私生活。應該可以說是,她不讓我看私底下的她吧。」

  「也就是說,她把公司和私生活切割得清清楚楚是嗎?」佐山說道,這是現代年輕人的特徵。

  「是的,所以我,」中野秋代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坦白說,我有點拿她沒轍。」她扶正金框眼鏡。佐山點點頭,認為這是她的真心話。

  他試探性地問道:「假如康子是死於自殺,你心裡有沒有個底呢?」

  「完全沒有,」她答道。「至少她在工作上沒有缺失。」

  「噢,但是,」她想起來似的說:「她最近辭掉了工作,不過還沒提出辭呈就是了。」

  「辭職?理由是?」

  「她說是要回老家準備嫁人。詳細原因我沒有聽說。」

  佐山心想,這是隨口捏造的謊言。從她的口吻聽來,中野秋代她們對於康子懷孕,似乎一無所知。從主管身上大概只能問出這麼多吧,他放棄繼續問下去,要求見和康子走得近的人,中野秋代推薦和康子同期進公司,名叫朝野朋子的女員工。但是佐山沒有從朋子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

  「我完全無法相信她會死,如果有心事,找我商量就好了,用不著死啊。」朋子將手帕抵在哭腫的臉頰說道。

  佐山打探康子的男女關係。

  「她長得漂亮,好像也有男人向她示好,但我不曾聽說她實際在和誰交往。男員工經常會約我們去打網球或滑雪,但是她好像討厭那種活動。就算約她,她也從沒去過。」

  「說不定她男朋友是公司外的人。」佐山說道。

  「我想不可能,因為我完全沒聽她說過。」朋子斬釘截鐵地否定。

  沒有男人不可能懷孕。而且,不可能想替發生一夜情的男人生孩子。簡單來說,朝野朋子也對雨宮康子一無所知。接著,佐山想和仁科敏樹見面。橋本也就罷了,仁科直樹和雨宮康子的共通點只有敏樹。

  但是當佐山拿起內線電話的話筒時,改變了心意,覺得今天到此為止就好。他認為,要見敏樹最好等資料更齊全之後再說。他改以公用電話和調查總部聯絡,穀口指示他現在去新宿,要他和預定去向康子念女子大學時的朋友打聽的調查人員碰面。

  「我從康子的父親口中問出了對方的名字。她們好像一起去旅行過。康子的通訊簿上有對方的聯絡方式。」

  穀口最後說了一句:「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碰面地點是新宿某飯店一樓的咖啡店。佐山一去,一個國字臉的男子舉起手來;是穀口小組中的其中一人內藤。他比佐山年長兩歲,是柔道高手,身體鍛煉得像一堵厚實的牆。

  「太好了,」內藤抓了抓頭,眯起眼睛。「我最怕工作上遇見年輕女孩子了,正在傷腦筋呢。」

  「流氓比較好嗎?」

  「那還用說。流氓就不用顧慮對方的感受。但如果是年輕女孩子,就得考慮問話的方式。這件事就拜託你了。」內藤用右手比了一個手刀。

  五分鐘後,出現了他最怕的年輕女孩子。似乎是內藤的外表一看就是警察,她看著他筆直走來。這名美女令人沒來由地聯想到貓。她身穿黑底、顏色素雅的襯衫。她的身材姣好,說她是模特兒也會有人相信,但或許是利用服裝設計修飾體型。

  她說自己叫杉村美智子,聲音中帶點鼻音。佐山知道她雖然緊張,但在打量刑警們。

  「抱歉,百忙之中打擾你。」自我介紹之後,佐山道歉道。

  因為聽說美智子任職於這附近的一家保險公司。「你知道雨宮康子小姐過世了吧?」

  「剛才聽說了,」美智子答道,「我非常驚訝。」

  她頻頻眨眼,但好像不用擔心她會哭出來。最近的年輕女孩子也擅長壓抑情緒。

  佐山等她向服務生點奶茶,首先問她和康子的交情如何。美智子輕描淡寫地說:「我們是學生時代的朋友,現在也經常見面喝酒,但是這兩個月沒有碰面。」說完後,她問能不能抽煙,佐山說「請」,將玻璃煙灰缸挪到她面前。內藤也不顧自己身為警察的身分,想抽煙解癮,迅速地拿起煙灰缸中的火柴。然而,當他用粗手指打火柴時,她從皮包中拿出銀色的流線型打火機,帥氣地點燃香煙。

  佐山將剩下涼掉的咖啡一飲而盡。「這兩個月左右,你們沒有通過電話嗎?」

  於是美智子用夾著萬寶路的手指按在太陽穴上,答道:「大概是一個多月前,她有打電話給我。好像沒甚麼大事。不過,她說了奇怪的話。她說,我想下一輩子唯一一次的大賭注……」

  「賭注,是指賭博嗎?」內藤振奮地說。

  但美智子不理他,繼續說:「我問她那是甚麼意思,她也不肯仔細回答我。我說:你喝醉了吧。她說,因為今天終於是最後一天了。咦,這是甚麼意思呢?」

  說到最後,美智子也露出陷入沉思的表情。

  「一個多月前嗎?知不知道正確的日期呢?」

  「呃,是甚麼時候呢?星期三……噢,不對。應該是星期二。所以是哪一天呢?」

  「十三日對吧?」佐山立刻看著記事本的月曆說。

  美智子點點頭,說:「我想應該是。」

  佐山心想,稍微有點頭緒了。十三日是康子到永山婦產科檢查是否懷孕的日子。換句話說,她對美智子說的「我想下一輩子唯一一次的大賭注」,肯定是指要生下孩子。

  問題是,為甚麼那是個賭注呢?

  這時,內藤問道:「雨宮小姐和男人的交往情況如何呢?」

  他的語調生硬,但佐山也想問,所以時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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