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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第三十六章

  他們驅車進入斯潘塞城。查克說道:「嗨,那是警察局。真是巧合,不是嗎?我是說,你大老遠的從紐約來,在發生這起綁架的地方結束旅程。這小城看樣子不錯,律師事務所在哪裡?」

  「在他的另一處住所。從這裡轉彎。」

  基思將查克指引至小城北區。幾分鐘之內,他們到了威廉斯大街,基思並不指望安妮和克利夫·巴克斯特會坐在家甲談話,試圖消除夫妻間的分歧。他們隱居了,而威廉斯大街不是隱居之處。貨車經過那幢房子,基思看到車道上停著白色林肯車,但沒有其他跡象表明有人在家,也沒有明顯跡象表明這房子被人監視著。他對查克說:「靠這邊停下。」

  查克將車靠路沿停下。

  也許現在斯潘塞城警方已經知道基思·蘭德裡從醫院逃跑了。如果他們真的知道,他們的第一個想法也許是蘭德裡正在逃離本州。可他們第二個想法很可能是蘭德裡正在返回斯潘塞城,儘管他們認為這是個不太可靠的猜測。他們仍然會處於某種警戒狀態,也許會監視農場。但基思知道有兩個地方他們不會指望見到他:警察局和巴克斯特家。

  基思下了車,說道:「停大約十分鐘。」他拎著公文箱走向巴克斯特家。這是個涼爽的早晨,門廊裡沒人,街上也根本看不到人。他走上車道,向屋後走去,如果有人從窗口監視,他那套體面的藍色西裝和公文箱會給人一種有社會地位和合法行動的印象。

  院子一端有個狗房,但基思看不到狗,也聽不到狗叫。

  基思走到後門廊,打開紗門,試了試後門把手,但它是鎖上的。他看了看鄰近兩家的院子和周圍房屋的窗口,透過高高的樹籬,沒有見到任何人。他用腿頂開紗門,用公文箱的一角砸碎一塊窗玻璃,手伸進去將門鎖打開。他很快溜了進去,隨手關上門。

  基思環視了一下廚房,注意到它清潔整齊。他打開冰箱,發現幾乎是空的,這也許不是通常的樣子。顯然,巴克斯特一家出門了,將有一段時間不回來。

  他打開地下室門,走下梯子。他發現了那間私室,打開燈。牆上掛著幾十個動物頭的標本;他還看到可以放十二支步槍或獵槍的槍架。這槍架完全空了。

  他又順梯子上來,看了看餐室和起居室,再次注意到一切都整潔而有條理。他打開門廳裡的衣櫃,裡面只有一件男式雨衣、一件警用大衣和兩件女大衣。所有的便服和冬天穿的外衣統統不見了。

  基思上了樓,瞅瞅一間男孩臥室和一間女孩臥室,又瞅瞅一間用做家庭辦公室的房問。他走進辦公室,四處亂翻,取出幾張電話號碼卡片,然後離開,他找到了主臥室,打開兩隻衣櫥。衣杆上只掛著連衣裙之類,所有可能有的便裝、戶外裝和鞋子都不見了。在克利夫·巴克斯特的衣櫥裡,有四套整潔的警服——兩套夏裝和兩套冬裝,連同附帶的鞋子、帽子和皮帶。梳粧檯的抽屜已經拉開,大部分內衣都不見了,基思對他們的行蹤已猜出八九分。根據他們帶走的東西來看,巴克斯特打算出門很長時間,也許永遠不回來了。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的衣服不在是個真實的跡象,那麼看起來安妮還活著,他打算讓她活下去。

  基思進入主浴室,見醫藥櫃打開了,水槽裡有一條帶血的毛巾,臉盆裡有血,櫃檯上有一盒紗布、一卷繃帶和一瓶碘酒。地板上放著巴克斯特的棕黃色警服,褲子上沾著已幹的血跡。

  基思回想,向左或向右一英寸左右,也許再深半英寸,他就割斷了巴克斯特的股動脈。再好一點的話,如果他早一個小時到達托萊多機場,那麼他們現在已經在華盛頓了,如果星期四他不同阿代爾一起到華盛頓去的話,他和安妮現在已經在羅馬了。如此等等。老是想著時運不濟沒有什麼益處;重要的是,他和安妮都還活著,命運又給他們一次重逢的機會。

  他從地上撿起巴克斯特的血污褲子,回到主臥室。像這所房子的大部分地方一樣,它有一種鄉村風格——橡木家具、帶鉤的小地毯、軋光印花布窗簾和幹了的花。這使他想起,儘管安妮的婚姻不幸,或者也許正因為如此,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來治家,使佈置陳設的細微末節都帶有家庭的溫馨。他猜想她這樣做是出於自豪,或者出於一種需要,需要為她的孩子或她的朋友和家庭展示一個正常的環境,但也出於一種對生活和婚姻的渴望,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她創造的安寧和互相關懷的家庭氣氛。出於某種原因,基思感到這一切非常令人悲哀和煩惱。

  他知道,待在這裡沒有大的必要,也許風險超過他能獲得的任何情報。不過,他知道他必須到這裡來,窺視一下克利夫和安妮·巴克斯特的私生活,因為這兩個人如此深刻地改變並影響了他的生活,其程度超過了其他任何人。

  克利夫·巴克斯特,從來沒有作為昔日的同學被邀請到蘭德裡家裡去過,最近卻破門而入,基思心想,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一侵害比巴克斯特燒毀房屋,甚至比汽車旅館房間中發生的事更加罪惡昭彰。基思無意去燒毀巴克斯特家的房屋,因為裡面充滿著安妮和她孩子們的東西。但他感到必須留下他來過的某種證據,某種輕蔑的標誌——儘管不是給克利夫·巴克斯特看的,因為基思已經斷定巴克斯特不會再看到這所房屋了。然而,他想為他自己做點什麼,並留下紀念。

  基思審視著他在起居室的傑作。坐在高背椅上的是巴克斯特的血污警服,裡面塞足了毛巾和亞麻織物,從警服襯衫的頸部伸出來的是一顆狼頭的標本。

  基思自思他並不瘋狂,頭部挨打沒有影響他的判斷力。但他不再是克利夫·巴克斯特撞破旅館房門以前的那個基思了。基思盯著警服上面的狼頭。它的白牙和呆滯的眼睛使他一時神迷意亂。他知道,要殺死那東西,他必須變成那東西。顯然,他的善良本性已被驅走,他感到沉睡在他心靈深處的那頭黑狼正在再次蘇醒。

  「你要的東西都搞到了?」查克問。

  「是的。」

  「去萊馬?」

  「先在幾個地方停一下。」

  基思指引他到達商業帶,進入一家日夜商店的停車場。基思從口袋裡掏出六十元錢,遞給查克,「先拿著。」

  「不急,約翰。我知道你講信用。」

  基思把錢放在儀錶板上。「人心難測啊,查克,你自己去弄點吃的。你有零錢嗎?」

  「有。」查克遞給他一大把零錢。基思下了車,走進電話亭,查克則進了方便商店,基思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電話號碼卡片,撥了號碼。他在體力上並未明顯好轉,精神上卻好多了。他確定她還活著,雖然沒多考慮她正在經受什麼磨難。

  「喂?」

  「泰莉,是我。」

  「哦,上帝!基思,基思,你在哪兒?」

  「我在路上。安妮在哪兒?」

  「不知道,他們已經回到斯潘塞城。她打電話給我,說他們準備一起離家去度假,並把事情談清楚,她說他們準備去佛羅里達。」

  基思知道他們的行裝不是為去佛羅里達準備的。「她聽起來怎樣?」

  「全是謊話。該死的傢伙,也許他用槍頂著她的頭。這個畜生!我打電話給這裡查塔姆縣的警察局,但他們說,沒有證據他們也無可奈何,我該打電話給斯潘塞城……」

  「我知道。泰莉,聽我說,我打算去找她,把她帶回來。告訴我你認為他們到底去哪兒了。」

  「灰湖。」

  「我也這麼想。她在電話裡給你什麼暗示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泰莉說:「有,她說了關於……關於路上汽車要開過亞特蘭大的事。後來我想起,亞特蘭大也是去灰湖要經過的密執安州蒙特摩倫西縣的縣城名稱,我想那是他們真正去的地方,可我打電話到那裡好幾次,只聽到電話答錄機的聲音。所以我拿不准……」

  「好,我看就是那裡。」

  「拉裡想開車去那裡……」

  「不行。巴克斯特帶著槍,危險。我會通過當地警方處理這件事。」

  「警方不管事,基思。她是他的妻子,他們老是對我這樣說。」

  「我會處理好的。」

  「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為你們馬上要上飛機了呢?」

  「說來話長,簡單說是被警察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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