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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好吧。我們在這兒等幾分鐘。」

  基思等了五分鐘,然後走向那家旅館,穿過停車場,來到七號房間門口。如果警察在這裡守著,或者在外面某處守著,那麼已經太遲了,來不及逃了,所以他徑直走進去,發覺燈還開著,似乎沒有什麼動靜。

  安妮把門鎖上,並插上插銷。

  基思把鑰匙扔到床頭櫃上,把車牌照扔到梳粧檯上,望著她說:「你真是個好演員。」

  「你真了不起。」她摘下他的眼鏡,撕下他的小鬍子,並親吻他。

  事實上,他對自己的手藝基本上是滿意的,這手藝一度曾是他的第二天性。現在他不得不考慮一下,但至少他知道應該思考什麼。

  安妮在浴室中打開她旅行過夜用的包,基思分開遮燈防空窗簾,向外望著停車場。似乎一切太平,但他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幻覺,好像又回到東柏林,從一所安全住房的窗口眺望街道,而這住房並不怎麼安全。

  他認為,到目前為止,他做了他能做的最明智的事。甚至選擇托萊多也是個正確的決定,因為它近些,儘管出了點誤機的小問題,他唯一做錯的事,他真正的錯誤是:他一時衝動決定逃走,感情用事而不是憑理智行事。但也許那是整整過去兩個月所準備要幹的事。放任自流,失去控制,如此迫切地需要得到某個人,以至於四分之一世紀長的時間內做事都憑書本教條——所謂紀律和勇敢的恰當結合——忽然變成了欲望和勇敢的結合。正是如此,它使人感到愉快,但要付出代價。在他的最初衝動行為之後,所有他的聰明才智——二號計劃的一切——僅僅是控制損害而已。他再次望著停車場。「看上去沒事,真的沒事了……」

  房間裡沒有椅子,他坐在床上,脫下鞋子思考著明早的事。當然,到托萊多機場去是不可能了,到其他任何機場也一樣不行。搜捕通告中說有人綁架了警長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云云,已經嚴重到足以便本州及周圍幾個州的所有警察都處於高度警戒的狀態,除非如他向安妮暗示過的那樣,州警察識破巴克斯特的把戲。然而,基思對此暫時還說不準。

  他的最佳選擇,最合他心意的事,就是離開本州。實現這一點的最好辦法是等到上午七八點鐘,一個正常而又忙碌的工作日,然後乘一輛出租車進入托萊多,這個城市大,混進去沒問題。他知道,他不能租車,他又不想偷輛車而使問題複雜化。

  火車和公共汽車不能乘,但他有另外幾種選擇——租一輛高級轎車,包租一架飛機或一艘輪船,把他們送到五大湖的某個港口,本州之外的某個地方。包租和租借營業處均現金預付,不用看身份證,通常警察不監視,甚至不發通告給他們。包租或租借營業處往往只問一個問題:「你想去哪兒?」

  他還有另外三個選擇——打電話給警察,像安妮建議的那樣;打電話給波特家;或者打電話給查理·阿代爾。但這幾種選擇看來都不合他的心意。他可以在明晨打電話給警方。波特家在任何時候都不再需要新的麻煩,而查理·阿代爾對每件事都附帶一定條件。儘管如此,這些也都是選擇,基思到明晨會做出決定。

  安妮走出浴室,他站起身來。他對她說:「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不是。怎麼啦?」

  「你穿著生日禮服。」

  「呀!我忘了穿睡衣了。真難為情。別看我。」

  他笑了。他們互相走近,擁抱並接吻。

  她說:「基思,不管今晚或明天發生什麼事,我們現在要享受這千金時光。」

  「我們要享受全世界的千金時光。」

  第三十二章

  克利夫·巴克斯特獨自坐在斯潘塞城警察局的辦公室裡。全體警察——十五個人都在值勤,有的在局裡,有的在路上。

  他喝了一杯可口可樂,怔怔地望著對面的牆壁。他知道自己過去的判斷是正確的,為此他感到某種剛愎自用的滿足。他的妻子是個說謊者,是個婊子,而基思·蘭德裡是個卑鄙的偷婆娘的無賴。「我早就知道。」

  使他煩惱的是,不知怎麼搞的,他們倆已經勾搭上好幾個星期了,就在他那些飯桶部下的眼皮底下,而且還商量好計劃,逃走了。他不能責怪自己;他從第一天起就掌握這個動向了。

  找到安妮的汽車是比較容易的。她的汽車裡裝有無線電自動發報器,這點她並不知道。這是一種自動尋蹤裝置,是斯潘塞城警察局買來對付犯罪的高科技設備,而巴克斯特的汽車裡則裝著相應的無線電接收器。

  巴克斯特想起走進蘭德裡穀倉的情景:她的閃亮的白色林肯車與拖拉機並列停在一起。他拉開車門,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克利夫,滾你的蛋」,署名是基思·蘭德裡。「不,滾你的蛋,蠢驢。」

  他趕緊把這張紙條塞進口袋,不讓他部下看見——不是出於窘迫難堪,他自我安慰道,而是因為這純粹是私人便條,並非偵破綁架案的線索。

  當然,這不是綁架;他猜想他的部下心裡都明白,不過本州的其他警察都不知道這一點。

  對講機發出蜂鳴聲,佈雷克中士的聲音:「警長,州警察局的德爾森隊長要跟你通話。」

  「好。」克利夫·巴克斯特拿起話筒,俄亥俄州警察局的德爾森隊長說道:「警長,我們發現一些情況。」

  巴克斯特坐直身子。「是嗎?」

  「大約半小時以前,州警察巡視托萊多機場,那裡的一名保安人員告訴他們說他看到過通緝對象。汽車相符,特徵相符;他甚至記住了牌照號碼的一部分,也相符。」

  「他們上飛機了?」

  「沒有,他們沒搭上末班飛機,那個保安員說他們回家了。」

  「好,好。很好。你們把他倆圈在托萊多地區,這樣……」

  「對……問題是,警長,保安員說,他從你發出的照片上認出那個女的是巴克斯特太太,她看起來並不像是被劫持或被脅迫……」

  「哎呀,胡說。那個狗娘養的把槍對著她……」

  「不過,男嫌疑犯——蘭德裡——離開過雪佛蘭車一段時間,女的卻一個人坐在車裡。」

  巴克斯特清清嗓子,說道:「那麼……機場這個傢伙是誰?保安警察?帶方徽章的傢伙懂個屁……」

  「警長,通緝對象似乎是想一起乘飛機。從嚴格的法律意義上講,這不像是綁架或誘拐。」

  巴克斯特幾秒鐘沒答話,然後說:「你準備擔這個風險?如果她最後死了,你想對取消搜尋負責嗎?」

  「警長,為了你,我們把整個州翻了個底朝天。另外,我對威脅性的話反應遲鈍。喂,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看起來是你老婆跟這傢伙私奔了。」

  巴克斯特沉默不語。

  德爾森隊長繼續說:「根據你們提供的基思·蘭德裡的社會保險號,我們發了傳真給聯邦調查局,但似乎得不到關於他的什麼重要情況。只知道他是美國陸軍的退役上校,假定是同一個人的話。沒有前科,沒有任何劣跡,我們正在進一步調查。」

  「噢……是上校?」

  「對。」

  「基本情況是什麼?你要告訴我什麼?」

  「這個……我不知道。你是想通過傳真提供給我們一份證言,連同理由和原因,再加上你的簽字,對嗎?」

  「嗯……為什麼不讓俄亥俄州出面控告?」

  「俄亥俄州對此人或巴克斯特太太沒有什麼指控。」

  「沒有?你是說你們對綁架不加控告?」

  「不,我們會控告。但似乎你弄錯了,我說,警長,我知道這件事棘手,可我親自與那個保安人員通話二十分鐘,我得相信他看到的那兩個人是搜尋通告的對象。而且,我得相信,巴克斯特太太是自願跟那個男人做伴的。現在,我們可以繼續搜尋,作為同行之間的幫忙——這是你知我知的事,不能讓納稅人知道,但我必須發出新的通告,要求:尋找並不斷觀察,等待下一步指示;不得訊問,除非對象即將離開本管轄區;不得拘留或逮捕,除非有相當充分的理由,我們不想打官司,你也不想丟面子。行嗎?」

  巴克斯特沉吟片刻,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通緝蘭德裡,該犯涉嫌違反交通規則、阻撓公務、騷擾和非法侵入他人領地。」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德爾森隊長說:「好吧,將細節傳真過來。」他補充道,「但不要硬湊站不住腳的罪名。」

  「嗨,我打算寄給你們一張法院拘票,由這裡的地方法官簽發。把他們引渡過來。你們要做的是抓住他們。斯潘塞城將派人來接收。」

  「我不準備抓他們,但如果找到他們,我們會通知你。這裡又有一點新情況——有一個叫基思·蘭德裡的,在克利夫蘭機場喜來登飯店預訂了房間,並從那裡訂了美航公司飛往紐約的機票。」他告訴巴克斯特有關詳情,接著說道,「我們正監視托萊多和克利夫蘭之間的道路,並將派克利夫蘭的警察去喜來登飯店。」德爾森隊長又說,「我們將為你保持現場,同時,因為他們是在托萊多機場被發現的,按照標準的操作程序,州警察和地方警察正在檢查該地區的汽車旅館、寄宿公寓等等。涉嫌對象如果得到通緝風聲,也許就不去克利夫蘭了。」

  巴克斯特點點頭,說道:「嗯……好吧。你們一有線索什麼的,馬上通知我。」

  「好的。」德爾森隊長沉默了一下。「你大概想親自處理此事吧,一對一。」

  「不錯……你們不論何時何地抓住他們,就告訴我。」巴克斯特說,「我要同她談談……我想弄清楚她在丟棄丈夫和兩個孩子出走之前是否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嗨,如果你說得對,是她自己願意跟這個傢伙出走,那就見她的鬼去吧。但我要聽她親口說這話。你懂嗎?」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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