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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想到這裡,克利夫突然重重拍了一下駕駛座前的儀錶板。「惡棍!」

  一想到這個曾經同他老婆睡過覺的無賴又回到小城來了,他就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混蛋!」

  克利夫漫無目標地讓車跑了一會兒,心裡盤算著下一步的行動。他想,一定要讓這個傢伙滾蛋——不管用什麼方法。這是克利夫·巴克斯特的小城。任何人都不可以給他添麻煩——尤其是一個跟他老婆上過床的傢伙。「你已經成為歷史了,先生。」

  即使蘭德裡閉門獨處,克利夫只要想到他住得離自己的老婆這麼近就火冒三丈。太近了,他倆隨時都可能在城裡或是某個社交場合碰上。「碰上怎麼辦?如果在某次婚禮之類的場合,這個同我老婆上過床的無賴走進來,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那怎麼辦?」克利夫搖搖頭,仿佛要把這個景象趕出腦海。「沒門兒。他媽的沒門兒。」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媽的,他跟我老婆睡了四年覺,也許是五年、六年。現在這個狗娘養的又回來了,他媽的又沒帶老婆,坐在他家那個鬼門廊裡,屁事也不幹——」他又猛地砸了一下儀錶板。「該死!」

  克利夫覺得心跳得厲害,口裡發黏,他深吸一口氣,打開一罐桔子汁,喝了一大口,感到胃裡泛起一股酸水,他把罐子扔出窗外。「真他媽的!他媽……」

  車內的無線對講機響了,話筒裡傳來了佈雷克中士的聲音:「警長,關於那輛車的牌照……」

  「你想讓他媽的全縣人都聽見嗎?用那個鬼電話跟我講。」

  「是,長官。」

  電話鈴響了,克利夫說:「快講。」

  佈雷克中士報告道:「我給機動車管理局發了傳真,報了基思·蘭德裡的姓名和他汽車的類型,對方的回答是否定的。」

  「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哦,他們說沒這個人。」

  「真見鬼。佈雷克,把牌照號碼從那輛該死的汽車上拆下來,送去給他們看。」

  「車在哪兒?」

  「老蘭德裡農場,28號縣公路。我還要他駕駛證上的所有資料。還有,我要你打電話給地方銀行,看看他是否開了戶頭,再搞到他的社會保險號和信用卡號碼,從那兒開始——服役表現、被捕記錄,一切有關資料。」

  「是,長官。」

  克利夫關了電話。憑著他當了將近三十年警察的經驗,他懂得如何重新建立一個人的檔案,他局裡有兩名警探管理著刑事檔案,但克利夫對那些檔案沒多大興趣,對於斯潘塞縣幾乎每一個重要人物或者他有點興趣的人,他都有一套自己的檔案。

  克利夫隱約知道,給公民設立秘密檔案,從某種角度來說,是非法的。但他出身於一個老派家庭,他所學到的處世哲學是:要想加官晉爵,要想保住飯碗,最佳途徑就是恫嚇與訛詐。

  事實上,他在當上警察之前早就學會了這一套;他父親及其家人都精于此道。說實在的,並不是現政府使他變得腐敗墮落,而是他幾乎一個人腐蝕了現政府。然而,他也憑藉了某些在私生活上或公事中遇到麻煩的人們的幫助,否則他是不可能得逞的;那些人中有尋花問柳的丈夫、兒子犯了法的父親、希望換個地方開店或減稅的生意人、需要瞭解對手隱秘的政治家等等。克利夫無孔不入,總能察覺到人們道德上的瑕疵、性格上的弱點、經濟上的困難以及法律上的麻煩,克利夫總是在這個時候出來幫忙。

  他擔任公職之初,現政府正缺少一個中介入,一個交換中心;在這個中心裡,公民可以來用人情交換人情,人們可以來出賣靈魂。

  從這些卑賤的行為開始,克利夫開始做他的記錄,於是記錄變成了檔案,檔案變成了黃金。

  然而,近來有許多他不喜歡的人過多地參與現政府的事務:教師、牧師、家庭主婦,甚至農夫,現在已經有一個這樣的女人在市議會擔任議員,名叫蓋爾·波特,是一名退休的大學教授,一條愛管閒事的母狗,一個前共党分子,她當上議員靠的是運氣,因為她的競選對手博比·科爾在托萊多汽車站的男廁所裡搞雞奸時被人當場抓住。克利夫過去從沒注意過她,等到她進了議會才發現為時已晚。但現在他已給她建立了一份像塊羊排一樣厚的黑檔案,到今年十一月份她非滾蛋不可。像她那樣的女人並不喜歡現政府;克利夫明白,如果她不走,就會有更多的這類人進議會。

  市長是他的表兄,市議會和縣政府的許多官員他都認識,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得參加競選,可他卻是被任命的公務人員,就他的情況而言,任命是終身的。事實上,如果哪天他下臺的話,他想一定會有上百個男人和一些女人要他的命,所以他必須牢牢守住這個職位。

  克利夫·巴克斯特並非不知道世道已經變了,這種變化正越過斯潘塞縣的邊界悄悄來臨,並對他構成了危險。不過,他確信自己完全能夠控制局面,尤其是因為他還有一個擔任縣治安官的表舅唐·芬尼。唐僅有兩名副手負責巡查全縣,因此與克利夫達成一項協議,允許斯潘塞城的警察隨時根據需要越界執行公務,正如克利夫此刻所為。這項協議給了克利夫更大的方便去對付住在城外的人,譬如姓波特的那個女人及其丈夫,再譬如基思·蘭德裡先生。

  所以他打算對手中掌握的一些材料秘而不宣,再等上幾年,待到他任滿三十年,他的兩個孩子大學畢業之後,再利用這些材料;那時他就可以越過州界去密執安,那裡有他的一個狩獵別墅。眼下,他還得遷就他的敵人,即使他並不情願。

  他具有鯊魚一般的靈敏嗅覺,能聞到一英里外水域中的血腥味,可是這些新來的居民中任何一位身上都沒有血腥味,其中包括蓋爾·波特。他曾經有一次向她透露過她的檔案材料,心想可以使她就範。他拋出了所有他掌握的關於她在安提阿學院從事左翼活動的材料,還拋出了關於她與男朋友之間的一些風流韻事;這種事做丈夫的聽了一定不會喜歡。但她卻反唇相譏,說這不關他屁事,叫他卷起檔案滾蛋。克利夫當時怒不可遏,氣得幾乎要殺人。如果人們都不害怕,他今後如何使他們就範?這真叫他有點不寒而慄。

  他還具有狼一般的高度警覺,在林中其他動物還未發現危險跡象之前就能感覺到危險的存在。最近幾年,他感到這些新來的居民似乎向他包圍過來,正在上下打量他,好像他是一個可以捕殺的獵物,而不是相反。

  還有安妮。她原是個極乖的小女人,縱有滿肚子的委屈通常也不會抱怨一個字。後來突然有一天,她產生了查問他的念頭,再後來竟發展到要用槍打穿他的腦袋。「這個鬼地方究竟是怎麼了?」

  他本來已在著手解決這些問題,忽然又來了新麻煩。「媽的!人們都想整我,都想要我下臺。現在連我自己的老婆都想殺我,再說,同她上過床的傢伙又回來了。上帝呀,我作了什麼孽該這麼倒黴?」

  他不曉得安妮是否已經知道她的老情人回城了,或許那就是她想殺自己丈夫的原因。不過,這不合情理。這樣幹的話,她來不及與她的情人上床就得坐牢。不,她目前還不知道,但遲早會知道的,他這個做丈夫的要留點神,他有時想,也許她對基思·蘭德裡已經不再感興趣,而對方也同樣如此,不過,他仍然不想讓這個討厭的傢伙留在小城附近。

  他意識到自己無法永遠監視他們倆,但他要監視一段時間,或許能在他們發生不軌行為時把他們抓住。如果抓不住,蘭德裡還是要和女人上床的,但跟他上床的絕不會是巴克斯特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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