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將軍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我們經過博蒙特莊園,又經過心理訓練學校,後來又繞過貝薩尼山,然後來到了步槍射擊場路。

  時值正午,酷熱難當,瀝青路面上冒著熱氣,我對赫爾曼說:「犯罪調查處可以正式對這個案子撒手不管了。」

  「由於我來了,我們已多爭取到一個小時,此外我們還能爭取到一個小時。」

  我們真幸運。「那很好。」我的回答沒有一丁點兒的熱情。

  我們跟著那一長溜車隊駛上了喬丹機場路。我們經過憲兵崗亭,看到兩個倒黴的憲兵下士站在太陽下,向經過的每一輛小車敬禮。

  更多的憲兵在指揮車輛,往飛機庫前面那片混凝土停車場開去。我繞過去一點,看到肯特的車子停在三號飛機庫附近。我把車緊靠著肯特的車停下。我們三人一塊兒下車,隨著人流往指定的集合點走去。通常,屍體在這個時候已安葬完畢。但這次,安將被空運到密歇根再下葬。空軍慷慨地提供了空運設備。一架綠褐色C-130大力神軍用飛機停放在不遠的混凝土停機坪上。

  人群聚到了一塊兒,包括樂隊、護旗隊、鳴槍隊和禮儀護棺隊。鼓手開始敲擊起節奏緩慢、沉悶的葬禮進行曲,6位抬棺人出現在兩個飛機庫之間,將雙輪車推到C-130大力神敞開的後機艙門旁邊。穿禮服的人把右手撫在心口。雙輪木車停放在大力神尾部的一塊陰涼地上。鼓聲停止,人們將手臂垂了下來。

  天氣酷熱難忍,而且沒有一絲風。只要護旗隊員握著旗杆的手臂不動,旗幟便耷拉在空中紋絲不動。簡短的儀式繼續著。

  禮儀護棺人抓住覆蓋在靈柩上的國旗的兩邊,在埃姆斯牧師說出「讓我們祈禱」的時候,她們把旗舉到棺材上方一半高的地方。儀式結束時,牧師吟誦道:「主啊,請賜予她永久的安息,讓你不朽的光芒照耀在她身上。阿門!」

  7人鳴槍隊舉起步槍,向空中齊放三響。當槍聲逐漸消失的時候,站在靈柩旁的號手用號聲劃破了寧靜的天空。我喜歡這號聲。在戰士的墓前,選用他們每夜入睡前聽到的最後一次號聲,來表示這最終到來的最漫長的睡眠,以此提醒在場的人們,像黑夜過後將是白晝一樣,熄燈號聲之後一定是起床的號聲。我想,這是十分恰當的。

  禮儀護棺隊員把國旗折疊整齊,交給埃姆斯牧師,牧師將它贈給坎貝爾夫人。她的神情莊重而又嚴肅。他們談了幾句。其他人一動不動地站著。

  突然,飛機的4個渦輪螺旋槳發動機啟動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然後,將軍向四周的人們敬禮,挽起坎貝爾夫人的手臂,約翰·坎貝爾同時挽住她的另一手臂,他們一起向飛機傾斜的後艙門走去。起先,我還以為他們是上飛機向已被抬上飛機的安最後告別,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他們是選擇這個時機永遠地離開了哈德雷堡,永遠地離開了軍隊。飛機後艙門漸漸豎起來,關上了。地面控制人員向飛行員發出信號。飛機離開停機坪,上了滑行道。

  對於坎貝爾將軍夫婦乘著運載女兒屍體的飛機突然離開這兒去了密歇根這一舉動,我相信幾乎每個在場的人都感到驚訝。但是,再一想——而且似乎每個人都同時這麼想到了——這無論對於坎貝爾夫婦,還是對於哈德雷堡,或是對於軍隊,都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大家目送著這架C-130大力神在跑道上徐徐滑行,逐漸加速,然後,在離人群約4000英尺的地方,騰空而起,掠過那排高大蔥綠的松樹,隨即便升入藍色的天空。人們似乎盼望著這一刻的到來,大家立即散開了。護旗隊、鳴槍隊、樂隊、護棺隊和其餘的人整齊地走向停在路上的汽車。

  車子的發動聲在我身後響起,我轉身朝汽車走去。辛西婭和卡爾在我的兩邊。辛西婭用手絹輕輕擦著眼睛。她對我說:「我有點不舒服。」

  我把車鑰匙遞給她:「車裡有空調,去休息一會兒。等你恢復了,我們在3號飛機庫碰頭。」

  「我沒事的。」她挽起我的胳膊。

  我們一同向汽車走去。卡爾對我說:「保羅,我要求你現在就著手處理這件謀殺案,我們已沒有時間等待,我們也沒有其他選擇。」

  「我們是沒有時間,但我倒有另一種選擇。」

  「我必須命令你才行動嗎?」

  「你不能命令我去做我認為有策略錯誤的事,而且這可能會給聯邦調查局調查此案帶來麻煩。」

  「是的,我是不能。但是,難道你認為現在直接去找肯特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

  「那怎麼?」

  辛西婭對卡爾說:「我去見肯特。」她看著我,「在機庫,對吧?」

  我沒有回答。卡爾對她說:「好。我和布倫納先生在車裡等你。」

  辛西婭朝前邊點了一下頭,我看到肯特和他手下的兩位軍官正一起往他的車子走去。我對辛西婭說:「10分鐘之後去找我。」

  我從後面趕上肯特,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肯特掉轉身子,我們站在那兒,互相對視著。最後,我說:「上校,我可以單獨跟你談談嗎?」

  他猶豫片刻,回答:「當然可以。」他讓他的兩位下級走開。我們站在機庫前燙人的水泥地上,車子從我們身邊一輛輛開走了。

  我說:「太陽底下太熱,我們進機庫吧。」

  我們並肩走著,像是一對共同執行任務的同事。我想,等一切都說清,一切都做完,我倆過去確實曾是同事。

  我倆也就成了過去的同事。

  第三十六章

  3號機庫內比外面稍稍陰涼一些,也安靜不少。

  我和肯特走過安·坎貝爾的巴伐利亞車後,繼續向前走去,一直來到她住所的復原場景處。我指了指她書房中的一隻軟墊沙發,讓肯特坐下。考爾·塞夫爾穿著A級軍禮服,顯然是剛參加了葬禮回來。我從肯特身邊走開,把塞夫爾帶到一旁,對他說:「考爾,除了格雷斯,讓其他的人都離開這兒。我要她把坎貝爾上尉日記中的有關段落打印出來。」我向著肯特的方向點了一下頭。「然後她就可以離開。讓她把磁盤留在這兒。」

  「好。」

  「你得到奧克蘭那個腳印專家的消息了嗎?」

  「是的。現在的結果是,他無法確定。如果一定要他說,他說他認為肯特上校的腳印是在聖·約翰的腳印之前留下的。」

  「很好,從撞壞的樹上取來的車子漆斑有什麼說法?」

  「幾個小時前,這塊樹皮被用直升機送到吉勒姆去了。他們告訴我,漆是黑色的,基本上跟克萊斯勒汽車公司吉普車的那種漆相符。順便問一句,那輛吉普現在哪裡?」

  「可能在肯特上校的車庫裡。他住在貝薩尼山。你幹嗎不派個人去,把吉普車上的擦痕拍下來,再刮一點漆下來以做比較?」

  「我可以這樣做嗎?」

  「怎麼不可以?」

  「我需要將軍的手令才可以做這事。」

  「將軍大人已經辭職,剛剛飛往密歇根。但他囑咐過我,我們需要做什麼就儘管去做。別跟我婆婆媽媽的,考爾,這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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