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將軍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九五


  「也許是吧。也許我該和精神病醫生談談去了。穆爾可以離我遠去了。我告訴你,我已解除了對他的禁閉。你聽了一定很高興。現在他應該已離開這兒了,也許開著車找今晚睡覺的地方去了。要是你想找他,最好到心理訓練學校的軍官宿舍去看看。另外,他認為是將軍謀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我知道那不是將軍。因此,無論是誰謀殺了她,那個人現在就得決定,是否該讓穆爾去告訴聯邦調查局自己的猜想,聽任一個誠實正直的人受到懷疑。或者,那個犯了罪的人會不會為了保持自己的榮譽而去自首呢?」

  我和肯特默默對視片刻,然後,肯特說:「我想,無論是誰殺了她,他都不會認為這是犯罪。你喜歡談榮譽、道義、古代武士習俗以及軍官的權利與責任等等。而我敢打賭,殺人犯肯定認為根本沒必要為此動用軍事審判制度,因為他的行為純粹是一種……一種有關個人正義和個人名譽的行為。這與你的觀點完全不同。」

  「不錯。但不幸的是,我們生活的時代是一個法治的時代。從我們的個人感情上講,是難以接受的。十多年來,我調查了多少殺人案件,你也看到了很多,上校。幾乎每一個殺人犯都認為自己是有正當理由的。地方陪審團也開始接受這一說法。問題的關鍵是,如果你覺得你有正當的理由,那就說出來讓我們聽聽。」不知不覺中,我們的談話不再只是泛泛而談,而幾乎是有所指了。這當然還要看你是如何理解這個人稱代詞「你」①字的。

  ①英文中的「你」既可直接理解為第二人稱單數,亦可能作泛指「任何人」。

  肯特看著我,又看看辛西婭,然後開口說道:「我剛剛去了教堂。我不是教徒,但我為她做了禱告。對了,她面容很安詳。我想那是殯儀館的人處理的。我想她的靈魂一定恢復了自由,她的精神一定又充滿了歡樂……」他突然轉身走了。

  有好幾秒鐘,我和辛西婭都沒做聲,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昏暗的辦公室裡。然後,辛西婭說:「現在,我們知道安·坎貝爾苦難的根源所在了。」

  「是的。」

  「你說他自己會承認嗎?」

  「不知道。這就要取決於現在到明天早晨這段時間裡,他內心鬥爭的結果如何了。」

  「我覺得自殺不是個好辦法。保羅,你不該對他講自殺的問題。」

  我聳聳肩:「想到自殺會給人帶來巨大的安慰,它曾使人們安然度過許多不眠之夜。」

  「瞎說。」

  「不,是尼采說的。」

  「可怕。」辛西婭說,「我們去找貝克吧。」

  「是基弗。」我也站起來,拿起存有打印件的文件夾。我們離開辦公室,走出大樓,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來到憲兵司令部大樓的臺階上,我抬頭看到遠處的天空有道道閃電。起風了。「要下暴雨了。」

  「佐治亞的天氣就是這樣。」辛西婭回答。「要是這場暴雨下在兩晝夜之前……」她又說。

  「是啊,說得更確切一點應該是:要是男人不強姦婦女,要是各種機構都不拼命撒謊開脫罪責,要是父母與子女能夠互相理解,要是復仇不那麼令人神往,要是一夫一妻制是人類本能的需要,要是人人都用他希望別人對待自己的方式來對待他人,那麼,還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麼,而監獄牢房也可以用來餵養捕鳥的的獵狗了。」

  辛西婭挽著我的手臂,我們走下臺階,向追光牌汽車走去。

  雨點剛剛落下,我們就鑽進了車裡。她問我:「我們怎麼樣才能找到基弗?」

  「基弗會找我們的。」

  「她去哪兒找我們?」

  「她知道我們會去什麼地方——軍官招待所。」我發動了汽車,掛上檔,將車前燈打開。

  雨下大了,我開動刮水器。駛過基地中心的街道時,街上空無一人。我們倆誰也沒有說話。我的表上已是午夜12點差10分了。儘管時間已這麼晚,而且前天晚上睡眠又少,可我還是精神挺好。幾分鐘後,車子開進了軍官招待所。

  整個招待所像遭了水災。這是托了工兵部隊的福。一共就不到50米遠,等我們跑到門口時,已被澆得渾身透濕。說真的,這種感覺還真不錯。

  到了小門廳,內務值班員,一位年輕的下士告訴我:「有個米德蘭警察來過,給你留下一些行李,長官。」

  「我知道。有我的電話嗎?」

  「有兩個電話。」他遞給我兩張電話記錄,是基弗和塞夫爾的。我過去拿行李,兩隻手提箱,一隻軍用旅行袋和一隻短途旅行包。辛西婭幫我提著一隻手提箱和那只短途旅行包。我們一塊兒從內樓梯上去,不一會兒,就到了我的房間。我們把行李放在地板上。

  辛西婭喘了口氣。說:「我去換衣服。你要給他們回電話嗎?」

  「是的。」我趕緊將濕淋淋的外衣脫下,扔在椅背上,一屁股坐到床邊,一邊脫鞋,一邊按基弗留的號碼給她打電話。對方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憲兵連545,內務值班室。」

  「我是赫爾曼上校。」我這樣說。一方面為了不讓對方知道我的身份,同時也是開個小玩笑。「請找一下貝克。」

  「好的,先生。請稍等。」

  辛西婭已離開了我的房間。我把電話聽筒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同時將濕漉漉的襯衣和領帶從身上拽下,又把襪子和褲子脫掉。貝克-基弗寧願住在兵營裡。那兒倒是個理想的藏身之處,但生活卻不甚方便。

  電話「哢噠」一聲,基弗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是貝克,長官。」

  「可以談話嗎?」

  「不行,長官。等付費電話一通,我從那兒跟你聯繫。在軍官招待所,對嗎?」

  「對。」掛上電話後,我坐在地板上,打開手提箱,開始翻找浴衣。亞德利那雜種把我的東西一古腦兒全塞在一起,裡面還有髒衣服、鞋子和剃須用具。「混蛋。」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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