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尼爾森·德米勒 > 荒島奪命案 | 上頁 下頁
一四八


  我接著讀下去:

  「你知道奇德上校的寶藏就埋在附近嗎?嗯,現在也許你已經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我們相信你已經察覺出一些情況。如果沒有,下面就是全部經過。」

  我啜了口啤酒,接著讀完三頁紙,上面詳細敘述了與奇德寶藏有關的前前後後,包括普拉姆島和戈登夫婦如何認識托賓的。除了若干細節我沒有注意到,其它基本上沒有什麼令我驚訝的地方。對於那些我已經推測出來的事情,例如普拉姆島上的寶藏如何被發現的,戈登夫婦這樣寫道:

  「我們到長島不久托賓就寫信邀請我們去品嘗葡萄酒。我們去了葡萄園,第一次見到托賓,此後邀請便源源不斷。」

  這就是托賓引誘戈登夫婦的開端。信裡還說,有一次托賓給他們看了一張畫在羊皮紙上的草圖,但沒有告訴他們是怎麼弄到的。圖上標著「英倫蒲魯姆」字樣,指南針方向、長度、路標樣樣齊全,還有一個醒目的「交叉骰骨」標記。接下來的故事可想而知,不久,湯姆、朱迪和托賓便達成肮髒交易。

  戈登夫婦的信清楚表明他們並不相信託賓,而且他是殺死戈登夫婦的最大嫌疑人,即使作案現場被偽造成和外國特工有關的假像。湯姆和朱迪最終認識到托賓的真面目,但時間太久也太遲了。信裡沒有提到保羅·史蒂文斯,看來他們對這個人毫無察覺。

  我想起湯姆和朱迪就像他們做實驗的動物——天真、愚蠢,從他們踏上普拉姆島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結果。

  信的末尾是:

  「約翰,我們倆非常喜歡你相信你,而且知道你會盡可能伸張正義。

  愛你的湯姆和朱迪」

  我放下信,呆呆地楞了許久。

  如果這封信能早一點到我手中,那我這一周的經歷定會大不一樣。當然愛瑪會還活著,雖然我可能永遠沒有遇見過她。

  一百年前,人們只是偶爾遇到人生的十字路口,然後被迫選擇一個方向。今天,我們生活在集成鋅片的世界中,每毫微秒就有一百萬條線路在打開和閉合。更糟的是,按鈕掌握在其他人手中。

  我花了近半小時仔細思考人生的意義,這時門鈴響了,打開後進來的是警察,尤其是來自國內事務局的一幫小丑,好像為了什麼原因對我有些惱怒。跟著他們我到了第一警視廳,詳細解釋了為什麼沒有回電話,為什麼不參加會面,更不用說在南侯德鎮兼職做警察。我的土司沃爾夫中尉也很不高興。法納利也在,我倆對重逢感到喜悅,還大笑幾聲。

  不管怎樣,頭頭們講了一大雄廢話,一一列舉我惹下的麻煩。我只好叫來律師和偵探人才協會的代表。傍晚時分,我們達成一項協議。

  這就是生活。生活的意義和善惡、對錯、職責、榮譽、祖國和其它任何東西都沒多大關係,而是在於如何達成恰當的協議。

  38

  第10大道上下了一場小雪,我站在六樓上看著雪花在下面街燈和桅燈的四周飛舞。

  我班上的學生魚貫而人,但我沒有回頭去看。這是新學期的第一課,雖然還沒有看到花名冊我估計能有三十個左右的學生。這門課名稱是刑事偵察(T09號)——副標題是他殺調查,每週三上課兩小時,一共十五次課,外加討論課,總共三個學分。我們將在課上仔細研討各種刑偵技能,包括保護犯罪現場、調查取證、保護證人證物和審訊技巧,還有和諸如指紋技術人員和病理學法醫等其他專家之間的工作關係。最後四次課我們將研究一些著名的他殺案例,但不會討論長島北福克縣的多起謀殺案。我總是在上課一開始就把情況講清楚。

  上我這門課的學生通常情況下各種人都有:有借錢專程來紐約拜訪名偵探的警察崇拜者;有來自城市或郊區的穿制服的警察,他們要麼把眼光盯在金盾徽章上,要麼想著怎麼快點晉升。時不時地還會有些辯方律師想從我這學習怎樣在技術細節上證明那些社會渣滓一樣的當事人無罪。

  有一次,我遇到個傢伙每次都來上課,仔細聽講,課程得個優等,但出去之後就謀殺了妻子的男朋友。他自己認為幹得天衣無縫,卻被一個證人無意中瞧見,結果還是被送進者斯巴克監獄。這只是說給你聽聽,我覺得他還是該得那個優等成績。

  我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黑板上,下面還有課程名稱。這樣做是為了那些未來的福爾摩斯們,他們需要比指導老師名字和教室號碼更多的東西以確信自己沒有走錯地方。

  因此,我和紐約警察局協議的一部分便是他們答應認可我的四分之三傷殘補助,放棄準備所有起訴,並幫助我得到一份副教授教職和在約翰刑偵學院教兩年刑事偵察的課程。紐約警局和這個學院聯繫很緊密,所以這對他們並非難事。而我這邊必須退休,對警局和上司作出積極的公開評價。我終於結束了,每天坐在地鐵裡,我都大聲宣佈,「偉大的紐約警察局,我愛沃爾夫中尉。」

  這時上課鈴響了,我從窗口走到講臺上,然後說,「晚上好,我叫約翰·柯裡,以前是紐約警察局謀殺科的一名偵探。在你們的課桌上可以看到一份課程大綱、參考必讀書目以及適合作論文和設計方案的若干論題。」我又說,「你們將要在課內作完設計方案。」這樣可以把我須要講授的三十個小時削減掉相當一部分。

  我又嘮叨了一些成績和出勤等方面的情況。看著前幾排學生的眼睛,發覺他們的年齡從十八歲到八十歲不等,大約男女對半。有白人、黑人、亞洲人和拉美人,有個傢伙戴著穆斯林的頭巾,另兩名婦女穿著印度莎麗服,還有一名穿著羅馬式護肩的牧師。只有在紐約會出現這種情況。我猜他們惟一共同之處就是對謀殺偵察感興趣。謀殺既令人害怕又引人人勝,它是最大的禁忌,或許是任何時代各種文化都要譴責的一種罪行,而且被視為反社會、反部落、反群體和反個人的頭等大罪。

  此刻我一邊說著話一邊注意到有許多雙明亮的眼睛在看著我,還有很多人在點頭,看來大家都願意呆在這聽課,雖然教室裡並不總是這樣。

  我又說:「我們也將學習一些非科學的調查方式,諸如預感、本能和直覺。我們將試圖定義這些——」「對不起,偵探先生。」

  我抬頭看見一隻手在最後一排舉起來揮舞著。了不起,可至少也應該等我的誇誇其談結束吧。那雙手應該連著一個身軀,可那位女性偏偏坐在一個大個子傢伙後面,我只能看到她那只揮動著的手。我說:「有事嗎?」

  看見站起來的竟是貝思·彭羅斯,我幾乎要跌倒在地板上。她說:「柯裡偵探,您能談談合法的搜查和逮捕以及遇到非法搜查時嫌疑犯應有的權利這方面的情況嗎?還有怎樣和你的合作夥伴處好關係而又不把他或她惹惱呢?」

  全班同學都哄笑起來,我卻不覺得好笑。

  我清了清嗓子說:「我……現在室內休息五分鐘,我馬上就回來。」說著離開屋子走到了樓下。其它班級都在上課,過道裡一片寂靜。我在噴泉邊停下來,喝了口水。

  貝思·彭羅斯站在幾英尺外注視著我,我直起身子看了她片刻,下面是緊身藍牛仔褲,腳穿旅遊靴,上身是方格呢法蘭絨襯衫,袖口高卷,頂上幾粒扣子敞開著,比我預料中還多些男孩氣。我說:「彈傷好了嗎?」

  「沒問題,只是擦了一下,留下疤痕。」

  「將來把這件事告訴你的孫子們。」

  「對。」

  我們站在那互相看著對方。

  終於她說:「你從未給我打過電話。」

  「對,從未打過。」

  「法納利非常好,讓我及時知道你的情況。」

  「是他?我見到他時准會一拳打他的鼻子。」

  「不,你不能。我喜歡他這樣,可惜他結過婚。」

  「他也那麼說。你報名上這門課了?」

  「當然。十五次課,每次兩小時,週三上課。」

  「那你一路趕來,得從……你住的地方在哪兒?」

  「亨廷頓。坐汽車或火車不到兩小時。九點鐘下課,我到家可以看到十一點鐘的新聞。」貝思問我:「你呢?」

  「十點鐘到家。」

  「我是說教書以外你做什麼?」

  「足夠了,三天課在白天,一天在晚上。」

  「你懷念那份工作嗎?」她問道。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