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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效率很高的史蒂文斯遞出幾支政府的鋼筆。我們把表格放到桌上,仍舊站著,抄抄填寫,把名字塞進格子裡。史蒂文斯收了表,又留給我們一份複印件作為紀念品。

  然後,史蒂文斯散發藍色別扣式通行證。我們順從地別到衣服上。他問我們:「你們有人帶有武器嗎?」

  我答道:「我相信我們都帶了,但你應該好好地接受建議,別問我們要槍。」

  史蒂文斯看著我回答道:「這正是我想要的。普拉姆島絕對禁止火藥武器。」他又說:「我這兒有個帶鎖的盒子,你們把手槍存在這裡很安全。」

  我說:「我的手槍在它現在呆的地方就很安全。」

  麥克斯接腔說:「普拉姆島在南侯德鎮管轄範圍內,我是普拉姆島上的法律權威。」

  史蒂文斯考慮了好一會兒,然後說:「我認為禁令不適用於執法人員。」

  貝思說:「你可以肯定是這樣。」

  史蒂文斯在賣弄權力的做法受挫後,從容接受了失敗,微微一笑,但卻是那種在電影中,趴下的壞蛋在說:『『這次你贏了,先生。但我告訴你,我們一定會再見的。」這話之前發出的微笑。接下來是後跟一用勁,叭嗒一聲站起來,轉身,頓足而去。

  但史蒂文斯先生現在卻無法擺脫我們。他說:「我們為什麼不去甲板上面呢?」

  我們跟隨主人上了樓梯,穿過統艙,出到一節樓梯前,又上到艙上一處很好的甲板上,沒有別的人在甲板上。

  史蒂文斯先生指了指一組座位。船每小時前進十五英里,我認為時速在二百節左右,也許少一點。上面有點兒微風,但很安靜,因為離發動機的聲音遠了,薄霧正在蒸騰,陽光忽然穿透而出。

  我可以看見四面玻璃的駕駛台,船長正站在旋轉的輪盤(又名舵輪)前,和大副交談。從下面的船尾升上一面美國國旗,在風中啪啪飄動。

  我面向船首而坐,貝思在我右邊,左邊是麥克斯。史蒂文斯在我對面,納什和福斯特在他的兩邊。史蒂文斯說道:「從事生物控制的科學家總是上到這兒來,除非天氣非常糟。你知道,他們有八到十個小時不見陽光。」他又說:「我請求過了,我們今天早上有這種自由。」

  在我的右邊,我看到東方角燈塔,那不是一座建在岬角上的老式的石塔,而是聳立在岩石上的現代化鋼鐵建築,綽號「咖啡壺」』

  因為據說是看上去像,但我看不出來。你知道,水手們會把海牛誤認成美人魚,把海腸當成海蛇,把雲朵當成幽靈船,等等,等等。我想,如果在海上呆足夠長的時間,你會變得瘋瘋癲癲的。

  我朝史蒂文斯看去,兩人的眼睛相遇了。這男人真是有一張罕見的,令人過目難忘的蠟像般的臉。我指的是,那張臉上除了嘴巴之外,什麼都不動,而一雙眼睛正緊盯著你。

  保羅·史蒂文斯向他的客人說道:「好,我認識湯姆和未迪,讓我從這兒說起。他們贏得島上所有人的好感——雇員、科學家、動物訓練師、實驗人員、維修人員,以及保安人員——每個人都如此,他們對所有的同事都以禮相待,尊重他們。」他的嘴巴做了個怪異的微笑,「我們一定會想念他們。」

  我突然有一種想法,這傢伙可能是個政府殺手。是的,會不會是政府幹掉了湯姆與未迪呢?哎呀,我忽然想到也許戈登夫婦知道或看到了什麼事情,或正要揭發某件事……我的搭檔,法納利會說:「我的聖母啊!」這是一種全新的可能。我看看史蒂文斯,試圖從那冷冰冰的眼睛裡瞧出個名堂來,但他是個很酷的演員,正如他剛才在甲板上所進行的表演。

  史蒂文斯繼續著:「當我昨晚聽到死訊時,我召集了在島上的保安人員,嘗試去斷定有無物品從實驗室丟失——不是我懷疑戈登夫婦這件事,只是謀殺案報告到我們這兒的方式……哎,我們這兒有著標淮的操作程序。」

  我看了看貝思,我們的眼睛相遇了。今天早上我還沒找到機會和她說句話呢,於是向她眨眨眼。她顯然不能相信自己的感情,把眼光移開了。

  史蒂文斯繼續說:「今天一早我乘一艘保安巡邏艇到了普拉姆島,做了初步的調查,就此時此刻而言,我能斷定,貯藏的微生物或任何組織樣本,器皿,其它器官或生物材料中,沒有任何一樣丟失。」

  這項聲明顯得如此自私而愚蠢,大家都懶得去笑它。麥克斯膘了我一眼,播了搖頭。納什和福斯特兩位先生,卻正點著頭,仿佛他們正在買下他的鬼話。史蒂文斯先生受到鼓勵,醒悟到他是在同為政府雇員的夥伴中,繼續甩出一長串官腔屁話。

  你可以想像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我得聽多少這樣的胡扯——嫌疑犯、目擊證人、線人、甚至我們自己的隊伍,像ADAS、高級軍官、無能的下屬、低級政客,等等。胡扯與廢話,前者是對真相的一種粗劣而冒犯性的鈕曲,而後者卻是一壇更溫和,更消極的廢物。而這就是警察工作的方式。胡扯與廢話。沒人會告訴你真相,尤其是,如果你正試著把他們送上電椅,或什麼現在正採用的工具。

  我聽了一會兒,保羅·史蒂文斯先生在解釋為什麼沒人能從島上拿走病毒或細菌。如果我們能相信匹諾曹·史蒂文斯的話,甚至拿不走一粒胯部疥瘡。

  我揪住右耳朵,擰著,這是我甩出糊塗蟲的辦法。史蒂文斯的聲音雖響在耳際,我仍向外看那美麗的藍色清晨。新倫敦的渡輪駛進來,經過我們的左邊,我恰巧知道那兒叫做港邊。這片水域和普拉姆島與東方角之間半英里長的水域合起來被稱為普拉姆窄海峽,又是一個航海術語。航海術語太多了,它們有時令我頭疼。我想,一般的英語有什麼毛病?

  不管怎樣,我知道這兒是潛流變得險惡的地方。因為長島灣與大西洋的水在此匯合。我有一次曾和戈登夫婦坐他們的汽艇,就在此地陷入困境。風,潮水,潛流把船抽打得團團轉。我真的再也不要在水上度過那樣一天了。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但今天卻還好。海峽平靜,船也大,雖然有點兒搖晃,但我想在水上這是難免的。畢竟基本上是液體,無從像瀝青路面一樣穩妥。

  哦,從這兒看出去景色不錯。當史蒂文斯正吹弄他的口香糖時,我卻在觀看一隻盤旋的大鶚鳥。這些東西可真瘋狂,我指的是完全瘋狂的鳥兒。我看著這傢伙盤旋,尋找早餐的食物,然後它看見了,便開始向水中作神風隊式的瘋狂的衝刺,尖叫著,好像它們的眼球著了火一樣。然後擊中水面,消失了。接著又往上射出來,仿佛屁股上安了個火箭似的,爪中抓了條銀魚,這條魚剛才還在那兒一路嬉水,咀嚼著小米諾魚什麼的,然後嗖的一聲,他便升空了,又將順著那瘋狂的鳥兒的食道滑翔。我想這銀魚也許有個妻子,一些孩子什麼的,而他出來尋些早餐,卻連眼也來不及眨一下,他便成了早餐。真是適者生存啊,令人敬畏。

  我們離普拉姆島還有四分之一英里時,一陣奇怪但又熟悉的噪音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然後我們便看到它了——一架帶有紅色海岸衛隊標誌的白色大直升飛機從我們右舷的上空飛過。那傢伙越來越低,斜倚著直升飛機門的是個男人,系著安全帶什麼的,身穿制服,戴了頂雷達帽,手持一校步槍。

  史蒂文斯先生說:「這是來巡遊捕鹿的,」他解釋說,「作為一種純粹的預防性措施,我們巡捕可能游向或游離普拉姆島的鹿。」

  沒人說話。

  史蒂文斯認為他們應該在這個話題上額展一下,便說:「鹿真是不可思議的游泳強手。人們已知道它們能從東方角,甚至嘉丁納島,七英里外的謝爾特島遊到普拉姆島。我們要防止鹿在這兒定居,甚至不許它們造訪普拉姆島。」

  「除非,」我指出,「他們填寫表格。」

  史蒂文斯先生又微笑了。他喜歡我。他也喜歡戈登夫婦,想看看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貝思問史蒂文斯先生:「你們為什麼阻止鹿游向這個島?」

  「哦……我們有一個叫『永不離去』的政策。就是無論什麼來到島上的事物,永遠不准離開,除非經過了消毒。呆會兒我們離開時,這也包括我們。大件不能被消毒,如汽車、卡車、實驗裝置、建築殘礫等等,永遠不得搬離此島。」

  又是一陣沉默。

  史蒂文斯先生意識到他嚇壞了參觀者,說:「我並不是說這個島上被污染了。」

  「嚇住我了。」我承認說。

  「哦,我應該解釋一下——島上有五個級別的生物危險區,或者應該說是五個生物危險帶。一級或一區是四周的空氣。生物控制實驗室以外都是安全的。二區是位於更衣室和實驗室之間的淋浴區,也是一個低污染的工作場所。你們呆會兒便可見到。三區是他們研究傳染性疾病的生物控制實驗室。四區建築在更裡面,包括圍養染病動物的圈和火化間,隔離間。他盯著我們每一個人,看看他是否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他當然做到了,而且在繼續。「最近,我們又增加了第五級的能力,這是最高的生物控制研究水平。世界上五級設施並不多。我們增加這個是因為一些從非洲和亞馬遜叢林等地收集到的微生物比設想的更具毒性。」他盯著我們每一個人,悄悄地說:「換句話說,我們得到了感染埃博拉病毒的血液和組織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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