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鐵釘案 | 上頁 下頁
一四


  狄公又問:「米鋪的廖掌櫃買的單間小池緊挨著藍大魁的單間嗎?」

  「不,廖掌櫃的單間在西廳,藍師父的在東廳,中間隔了大花廳。大花廳裡放著許多床榻,燒著炭盆,供客人休憩躺臥。」

  狄公點點頭,又問道:「你可親眼看見那四個後生走出浴堂?」

  賬房躊躇了一下,搖了搖頭。

  「老爺,我未親見那四個後生離去。發現藍師父出事時,湯池裡外的人都驚呆了,很快衙裡便來了人,鎖了大門—一查問姓氏、身分……」

  狄公回頭問喬泰、馬榮:「你們查問客人姓氏、身分時可曾見一個黑衣黑褲黑皮帽的年輕後生?」

  馬榮答道:「沒有。如果有一個如此打扮的客人,我是不會不留意的。」

  賬房道:「看來這四個後生尚未出浴堂,老爺你看,那個在大鏡前梳頭發的便是其中一個。」

  馬榮趕忙上前一把將那後生揪到狄公面前。

  狄公溫和地問道:「你們一夥中有個身穿黑衣黑褲,頭戴黑皮帽的嗎?」

  那後生驚恐地望瞭望狄公,答道:「其實我們三個並不認識那黑衣黑褲的人。前天我們來這裡洗澡時便見他在浴堂門首轉來轉去,像是在等候著什麼人。今天我們來時,他便尾隨著我們一同進了浴堂。」

  「你能說出他的相貌嗎?」

  「他個子矮小纖弱,一頂黑皮帽戴得很低,我只隱約見他前額露出一綹卷髮。他並不與我們答話。對,老爺,他的一對眼睛凶光畢露。」

  「進了湯池之後你還未看清他的面目?」

  「老爺,他大概是買的紅籌碼去單間小池了。我們三人在大湯池裡都不曾見到他。」

  狄公揮手叫馬榮將那後生放了,轉身命賬房:「你快將黑籌碼理一理,有沒有缺了的。」

  賬房很快將一疊黑籌碼查驗了,不覺失聲叫道:「老爺,果然三十六號黑籌碼不見了!」

  ◎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衙升堂,狄公命「濟生堂」郭掌櫃當幾幹看審的百姓之面將藍大魁屍首作了全面驗檢。

  郭掌櫃驗屍畢遞上屍格,說道:「老爺,茶盅底的茶末和那片茉莉花瓣都有劇毒。我曾剔出一丁點茶末餵食一條凶狗,那凶狗當即死去。不過,茶壺裡的茶卻是無毒的。」

  狄公問:「你思量來那毒藥是如何投入茶盅的?」

  郭掌櫃答言:「我猜想,投毒的人必是先將毒藥灑在幾片茉莉花瓣上,然後將茉莉花瓣偷偷投入茶盅之中。誰還疑心那幾片芳香撲鼻的茉莉花瓣會是致人死命的毒藥?」

  狄公點了點頭,說道:「藍大魁先生是北州的榮譽和驕傲。他不僅拳術、角抵天下無敵,尤為令人敬重的是他的人品操行。然而這樣的一個人竟被人用卑鄙殘忍的手段毒害致死。本衙將儘快討拿到真凶,替他報仇,讓藍先生瞑目九泉,靈魂超升。」

  狄公俯身朝堂下看了一眼,用驚堂木在案桌上拍了兩下,突然喝道:「帶潘豐上堂!」

  兩名衙卒將潘豐押上堂來。狄公令開了枷具,高聲宣道:「本衙經多方調查核合,被告潘豐于本月十五日、十六日確系去山羊鎮做生意,並不知殺人情由,故葉彬、葉泰告他謀殺妻子之罪難以成立,本衙現判潘豐無罪開釋。——葉彬、葉泰到堂了沒有?」

  葉彬應聲走上公堂跪下,口稱:「老爺明斷,小人撤了原訴。」

  狄公問:「怎的不見葉泰上堂?」

  葉彬面露憂色,戰戰兢兢答道:「小人也實不知葉泰去向,他昨日中午離家出門後至今不見歸來。」

  「葉泰常在外面宿夜嗎?」狄公問。

  「不,他雖然有時很晚回家,但從不在外宿夜。故我為之一直放心不下,怕他遇了意外。」

  狄公皺眉道:「葉泰回家來,你即告訴他來衙門一遭,就說是我有話問他。」說著又用力拍了一下驚堂木,宣佈退堂。

  潘豐叩頭稱謝,不覺熱淚盈眶。葉彬忙走上前攙起潘豐,說道:「妹婿冤屈了,是愚兄一時糊塗,聽信讒言,誣告了你。」說著又躬身施禮,兩人挽袖一併退下堂來,出衙門回家不提。

  狄公回到衙舍,洪亮早已遵狄公之命將朱達元請到衙舍等候多時。

  朱達元一見狄公忙欠身拜揖,狄公拱手還禮。賓主坐定,衙役獻茶。

  狄公開門見山:「朱員外想必已聽到了藍大魁被人毒害之事,未知朱員外對這案子有何看法?」

  朱達元神色慘然,沉吟半晌道:「藍師父為人品性不須我贅述了,未知此刻狄老爺有無兇手的線索?」

  狄公道:「兇手是一個身子纖弱矮小的後生,這一點可以深信不疑。」

  洪亮飛快看了陶甘一眼,問道:「老爺如何斷定兇手必是那個身子纖弱矮小的後生呢?當時浴堂裡人進人出鬧哄哄,喬泰登記下姓名的就有六十來人。」

  狄公道:「這六十來人不可能進出藍大魁那單間而不被人察覺。你道那兇手因何要穿黑衣黑褲,只因是「甘泉池」的夥計都穿一抹色的黑衣褲。故那兇手進去藍大魁單間時未被人注意,以為是夥計進去服侍茶水。兇手買了黑籌碼,卻未去洗澡,他乘湯池裡外熱氣蒸騰之際,溜入藍大魁的單間,偷偷將那幾片灑了劇毒藥粉的茉莉花瓣投入藍大魁的茶盅裡,便迅速離開了『甘泉池』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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