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四漆屏 | 上頁 下頁 | |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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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句話須得問清楚。」排軍老大不高興地說,「告訴你,我從不曾在衙門裡幹過事,正經是個軍官,左驍衛大將軍麾下豹騎三營的隊正,正九品呢,人稱劉排軍。你且好好記住。噢,坤山是你們的老相識嗎?」 「不,」狄公答道,「我們今天第一次見到他,衙裡派人來抓我們時,他碰巧在那裡。」 排軍回頭吩咐道:「快拿酒來!我要與這兩位先生好好敘敘。」 酒保應聲搬來了一個酒罈,端出了幾味菜,一面湊著狄公陪笑。 「你們以前都在哪兒廝混?」排軍問。 「在蓬萊。」狄公道。「但我們不想呆在那裡了。」 「言之有理!」排軍齜牙咧嘴地大聲說道,「聽說那裡新來的一個狄縣令甚是厲害。那人暴狠兇殘,就是幾天前,把我的一個朋友殺了!」 「所以我們趕著要離開那兒。以前我們總同屠夫混在一起,住在北門不遠他的客店裡。」 排軍用大拳頭猛往桌上一捶。「你們為什麼不早說?坤山那個鬼雜種根本沒法同屠夫比。屠夫是條正直的好漢,只是性情暴躁點,動不動就要耍刀子。我跟他說過上百次,耍刀子是沒有好結果的。可他偏偏……」 屠夫在蓬萊殺了人。狄公七天前離開蓬萊時將他斬了首。 「那麼,那坤山是你們行會的兄弟嗎?」狄公問道。 「不是,他是獨腳蟾,一個人幹買賣。幹得倒很出色,但終究是個小人。你們是屠夫的朋友,這使我非常高興。你們這就去丟一貫銅錢在銀罐裡,從此便是我們的新兄弟。」 狄公從衣袖裡取出一貫錢,喬泰也跟著掏出了一貫錢。排軍接了,叫禿子放進那銀罐裡。 狄公說:「我們打算在這裡住上兒天,等風聲平靜了再走。」 「不忙,你們儘管住,就這麼定了。噢,我倒忘了向你介紹了,」說著向那女子嚷道,「豔香,你過來,見見這兩位客人。」 那女子應聲走到桌邊。 「這是我們的女管家,名叫豔香。那個禿子是我最好的夥伴,我們兩個花錢從來不分的,就是這豔香,也是同享的。我手下有七十多個弟兄,也是一樁麻煩事,他們每隔一晚要來這多結一次帳。這裡沒有識字的人,我只得用點豎劃叉來計算。那秀才倒能幫這個忙,但其他的人都不同意,大夥兒都不信他。我想你來正可勝任這份差使,你淨抽半成利,自己弄來的錢也不需上繳——這個買賣如何?」 「錢倒是不差,只是我喜歡自由自在地走動,圖個耳目快活,消息靈通。劉掌櫃,你聽說這裡又發生了謀殺的事麼?」 排軍將豔香推開,緊張地問:「你是說謀殺?哪裡出了事?」 「我在街上聽說一個有錢人家的太太被殺了,屍身扔在北門外的沼澤地裡。我和我的夥伴雖也幹些勾當,但決不殺人。殺人每回總惹來大麻煩,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殺人。」 「禿子!」排軍吼叫了,「有一個女人被謀殺了,說是就在附近,你為什麼不向我報告?著是誰幹的?」 「大哥,我賭誓,這殺人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也沒聽誰說過。」 狄公建議道:「我想到那去著看究竟是真是假。派給我一個弟兄,從僻靜的街上帶我去那兒。別忘了我曾幹過緝捕,檢驗死屍也是行家;或許能替你查出是誰幹的罪孽。」 排軍用手托著滿是皺紋的前額,神情陰鬱地望著眼前的酒杯。猶豫了半晌,抬起頭來說:「好吧,你就帶秀才去。——嘿,秀才,你跟鬍子哥去走一遭!」 狄公轉身對喬泰說:「夥計,你最好還是呆在這兒。我們倆一同出去很可能引起麻煩。」 喬泰憤憤地嗯了一聲,捧起酒罈汩汩地往自己杯中倒酒。 ◎第五章 秀才領著狄公沿著僻靜的街巷向北門走去。 「白天那沼澤地裡走的人多嗎?」狄公問道。 秀才回答:「很多,一早那兒就人來人往,很是頻繁。農夫挑菜進城販賣都得走過那塊沼澤地。不過,一到晚上那兒就很冷清,很少有人行走。那個地方又經常鬧鬼。」 「為什麼不把這塊沼澤地填平呢?」 「四年前,我們這裡發生了一次地震,北門一帶的房屋全都倒塌了。接著,又起了一場大火,不幾日這裡就只剩了一片廢墟。待要重建時才發現這塊地方已經下沉了,比河面還低了一截,周圍全是污水塘、雜草叢,再也不能建房屋了,所以人們只得讓它荒在那兒。」 狄公點點頭。他想起來,多溫泉的地方常是多地震的。 這時,萬籟俱寂,明月當空。大街小巷都熄了燈火。 秀才突然說:「告訴你,我要離開排軍這一夥了。」 「是現在嗎?」狄公意思模糊地敷衍了一句。 「當然,」秀才揚了揚眉毛說道,「你可以看得出我同那幫痞子、乞丐不是一個窩的雀。我父親是縣學裡的助教,我也有了秀才的功名。我所以逃離家庭只是因為要想幹一番事業。而排軍、禿子一幫一天到晚幹的就是偷雞摸狗的勾當,要不然就是伸手乞討。那幫蠢貨還經常嘲笑我,辱駡我。我讀了幾卷書,也懶怠與他們計較。我雖無奈誤投了他們一夥,但是決走不上一路。」 狄公點了點頭。 「你和你的夥伴卻與他們不同。」秀才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我敢說你們兩位曾經殺過人。你說你不喜歡殺人,只是因為聽了酒保說排軍從不殺人,也反對殺人。原諒我唐突直言,我全是根據事實推斷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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