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狄公案 > 迷宮案 | 上頁 下頁 | |
四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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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榮聞言,喜上眉梢,說道:「老爺,抓個把小小番酋,乃甕中捉鼈,手到拿來之事,只是青天白日,不免人多眼雜,容易走漏風聲。不過,只要小心謹慎,隨機應變,也並非不可行事。」 「如此,你與喬泰即赴北寮緝拿賊酋!記住,此事務須做得幹淨利落,不露痕跡。若是無甚把握,寧可放他一時,亦不可魯莽輕率,壞了大事!」 馬榮點頭應允,起身招呼喬泰隨他而去。二人去值房一角坐了,低聲計議良久後,馬榮隻身離了縣衙,向北城門方向走去。路經一家小酒店,馬榮停步看了看動靜,大步跨入店中。 馬榮前曾光顧此店一次,故掌櫃與他相識,見他進店,忙上前招呼。馬榮道:「我到樓上尋個雅座,圖個清靜。馬榮上得樓來,適逢隅角處有一單間空閒無人,便進去了。點過酒菜,小二自下樓張羅去了。此時,喬泰卻推走門了進來。原來他從後門進入店內,相機上了二樓,並無人知曉。 馬榮急卸卻衙門公服,摘下差官高帽,交喬泰用一包袱包了,又打散頭髮。一根布條頭頂上纏了,將衣角塞於腰帶之中,挽起袖管,匆匆別了喬泰,輕手輕腳下樓去了。他悄悄溜進庖廚,見一庖丁正汗流泱背在爐邊煎餅,近前罵道:「呔,爺腹中饑餓,還不快拿塊油餅宋孝敬你爺!」 老庖正待發作,抬頭猛見前面口出汙言之人乃一國首垢面的潑皮,自知得罪不起,只好自認晦氣,去鍋中鏟了一塊油餅遞上。 馬榮伸手接了,咬了一口,噴噴嘴,出後門揚長而去。 樓上,喬泰自斟自飲,頃刻間餐桌上酒菜一空。馬榮與喬泰都是一樣鋼筋鐵骨的彪形大漢,相貌本相差無多,又兼身穿一樣的公服,小二哪能識破這移花接木的勾當。喬泰會了酒菜錢,趁掌櫃忙亂之機,下樓走出店門。 馬榮搖搖擺擺向鼓樓方向走去。離鼓樓不遠有一露天市場,他先去小攤處彳亍一圈,見鼓樓石頭拱道下無人,便大步走了過去,每逢颳風下雨,設攤商販都到拱道下躲避,如今風和日麗麗,自然也就無人去哪裡了。 馬榮扭頭向身後一瞥,見無人注視於他,便三步並作兩步進了拱門,爬上二樓。這鼓樓第二層形似一間閣樓,四面有窗。夏日,周圍百姓常有人爬上來納涼消暑,不過,現在卻是空無一人。通向三層的樓梯口有一扇木門,門上無鎖,只插了一根鐵閂,上有官府貼的紅紙封條,馬榮將封條撕了,開了門,上了三樓,只見一隻大圓鼓架於中央一塊高臺之上,鼓旁有一對三尺大槌,上面都厚厚積了一層灰土,看情形,此鼓已多年無人插過了。 馬榮點點頭,又快步走下樓來,探頭看了看,見無人發現他的行蹤,便走了出來,邁開大步向北寮走去。 白日看北寮比晚間更覺蕭索淒涼。街上不見一人,原來此間胡人因前晚熬夜過深,正在補睡。馬榮到處走了一遍,卻再也找不到他前一晚到過的地方。信步走到一家門口,將門一推,見一邊幅不修的女子正躺在一長大木床上酣睡。馬榮朝床上踢了一腳,女子慢慢坐起來,搔揚頭,揉揉眼睛,看樣子還未睡醒。 馬榮粗聲道:「我找烏爾金!」 女子一下子活躍起來,從床上跳下,進廂房叫出一個科頭跣足的男童,手指馬榮嘰裡咕嚕一陣吩咐,又對馬榮連比帶劃講了幾句。馬榮雖不懂番話,但意思已明,忙點頭稱善。 男童向馬榮一招手,出門上了大街,馬榮緊跟其後。男童鑽進兩棟房子之間的一條縫隙之中,馬榮卻須側身橫行。走到一扇窗下,馬榮心想,若是此時有人從窗口舉棍砸他腦門,他只能束手待斃。一鐵釘將他衣袍撕了一道口子,他看看撕破的地方,心想也好,這樣一來,他越發象一名潑皮了。 正待再往前走,忽聽頭頂之上有人嬌聲軟語喚他:「榮保!榮保!」馬榮抬頭,卻見吐爾貝正從窗口探出頭來。馬榮一見,又忘了她不會漢話,喜問道:「吐爾貝,原來是你;今日可好?」 吐爾貝神色慌張,睜大一對眼睛,向馬榮低聲將兩句話重複數遍,一面連連擺手。馬榮不解其意,不管吐爾貝懂不懂,只說道:「你有何煩惱,我不明白,現在我有急事,容改日再來。」正欲走開,吐爾貝窗口中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指指男童去的方向,搖頭不迭,又用食指橫劃頸脖,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馬榮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你休要擔心,我自有道理!」輕輕推開她的手,向前走去。 男童引馬榮走過一堆垃圾,又翻越一堵塌牆,抄近路來到一座院落前面,用手向院中指了指,便一溜煙跑了。 馬榮認出這便是他前一夜與獵戶來過的地方,遂進院上前敲門。 過了一會,門內傳出聲音:「進來!」馬榮剛一推門,立時驚出一身冷汗。原來屋內主人靠後牆而立,一手一把飛刀,對他這不速之客怒目相視。馬榮于門首立定。一雙眼睛盯緊了對方手中利刃,作好了拼殺一場的準備。 一陣緊張過後,對方將飛刀插入皮鞘,于一張羊皮凳上坐了。開言道:「榮保,坐下,我問你,你果是真心投我?」 馬榮亦于另一皮凳上坐了,心中尋思,原來烏爾金适才是在試他,故答道:「若非真心,我榮保豈敢冒死到此?獵戶又怎肯將我引薦給頭領?」 烏爾金說道:「若不縣他一力保舉於你,你現在已經上西天了。我這兩口飛刀,雖稱不上百步穿楊,但一旦出手,二、五十步之內,誰也休想逃脫!」 烏爾金是個瘦高個子,說得一口流利漢話。馬榮見他驕矜倨傲,微微一笑,故意奉承道:「江湖上重個義字,我聞頭領一向義氣,扶人危困,故慕名前來投靠,只盼頭領開恩,遣我個差使,也好賺得幾兩碎銀,聊解饑寒之苦。今蒙不棄,我榮保當銘感終身。」 「你乃一逃兵叛卒,要錢不要臉的無恥之徒!不過,對我們也許還多少有點用處。你既投我門下,就要惟我命是聽!今有一言在先,若是你手中有詐,圖謀不軌,你就問問我這兩口飛刀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頭領此言差矣!我榮保不才,卻也非是得魚忘筌之人,何來恩將仇報?況如今我是個有罪之身,回不得軍中,見不得官府,只有破釜沉舟,跟定頭領,才是一條生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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